第三十章 归途与新生

离开江南的那日，天朗气清。

沈微婉站在渡口，最后看了一眼临河的宅院。老桃树的叶子已染上秋霜，青石板路上的辙痕还留着画舫停靠的印记，连空气里似乎都还飘着桂花的甜香。

“小姐，该上船了。”春桃提着包袱，眼眶红红的。她在这里住了大半年，早已把这里当成了家。

沈微婉点点头，转身踏上画舫。萧彻站在船头等她，玄色披风在风中微微扬起，见她上来，伸手扶了一把：“往后，想回来看看，我们就再回来。”

她握住他的手，指尖传来安稳的力量：“好。”

画舫缓缓驶离渡口，江南的轮廓在视野里渐渐模糊。沈微婉靠在船舷上，看着两岸的芦苇荡在风中摇曳，心中没有太多不舍，反倒有种奔赴新生的期待。

萧彻递给她一件披风，轻轻搭在她肩上：“江上风大，别着凉了。”

“你说，京城的冬天，是不是比江南冷很多？”她轻声问。

“是冷些，但宫里有地龙，暖得很。”萧彻笑了笑，“我让人在京郊的院子里也铺了地龙，还种了腊梅，冬天开花时，香气能飘满整个院子。”

沈微婉想起他说过要种满桃花和桂花的院子，嘴角忍不住弯了弯：“那我到了京城，要学做腊梅酥。”

“好，我等着尝。”

水路走了七日，换陆路又行了半月。越往北走，秋意越浓，路边的树木渐渐落光了叶子，露出光秃秃的枝桠。

这日傍晚，马车行至一处驿站，萧彻却忽然勒住缰绳：“前面好像有人在哭。”

沈微婉掀帘望去，只见驿站墙角缩着一个妇人，怀里抱着一个孩子，正低声啜泣。旁边还站着一个汉子，满面愁容地搓着手。

“去问问怎么了。”萧彻对护卫道。

护卫很快回来禀报：“回殿下，他们是京城郊外的农户，说家乡遭了蝗灾，庄稼都被啃光了，想带着孩子去京城投奔亲戚，却被守城的士兵拦在城外，说没有路引不准进。”

萧彻皱了皱眉：“我不是下过令，凡遭灾的百姓，凭户籍即可入城，无需路引吗？”

“那汉子说，守城的校尉说他们的户籍是假的，还抢了他们仅剩的干粮。”

萧彻的脸色沉了下来：“备马。”

沈微婉拉住他：“天色已晚，要不明日再说？”

“百姓的事，耽误不得。”萧彻翻身下马，“你在驿站等我，我去去就回。”

他带着几个护卫，很快消失在暮色中。沈微婉坐在驿站的窗边，心中有些不安。她知道，他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，守护着这片江山。

约莫一个时辰后，萧彻回来了，身上带着淡淡的寒气。“已经处理好了，那户人家我让人送进了城，还惩治了那个克扣干粮的校尉。”

“会不会耽误行程？”沈微婉递给他一杯热茶。

“行程可以慢些，但民心不能冷。”萧彻握着茶杯，目光坚定，“我要的江山，不是只有宫殿的富丽堂皇，更要有百姓的安居乐业。”

沈微婉看着他眼中的光芒，忽然明白，自己为何会愿意跟他回京城。这个男人，不仅有儿女情长，更有家国天下的担当。

又行了数日，终于远远望见了京城的轮廓。高大的城墙在夕阳下泛着金光，护城河上的冰已经结了薄薄一层，反射着细碎的光芒。

“到了。”萧彻勒住缰绳，对沈微婉笑道。

沈微婉望着那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，深吸了一口气。她知道，这里有过她的伤痛，有过她的挣扎，但从今往后，这里也会有她的归宿，她的幸福。

马车缓缓驶入城门，街道上行人往来，叫卖声此起彼伏，一派繁华景象。沈微婉掀开窗帘，看着街边的冰糖葫芦、捏面人的小摊，忽然觉得，这座曾让她窒息的城，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。

马车最终停在京郊的一座宅院前。朱漆大门，铜环兽首，门楣上没有挂匾额，低调而雅致。推开大门，院中的桂花树和桃树虽已落叶，却能想象出春日花开、秋日飘香的模样。

“喜欢吗？”萧彻牵着她的手，走进院子。

沈微婉看着角落里含苞待放的腊梅，笑着点头：“喜欢。”

春桃早已带着下人先一步赶来收拾妥当，见他们进来，连忙迎上去：“小姐，七皇子，快进屋暖暖！我炖了姜汤！”

屋内，地龙烧得正旺，暖融融的。桌上摆着刚出炉的桂花糕，还是江南的味道。

萧彻递给她一个锦盒：“这个，给你。”

打开一看，里面是一支银簪，簪头雕刻着一朵桃花，与母亲留给她的那支极为相似，却更精致些。

“我让人照着你那支做的。”他轻声道，“以后，有我护着你。”

沈微婉拿起银簪，轻轻别在发间，抬头望向萧彻。他站在暖黄的灯光下，眉眼清隽，眼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。

窗外，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，细小的雪粒落在窗棂上，发出簌簌的声响。

“京城的第一场雪。”沈微婉走到窗边，笑着说。

萧彻走到她身边，从身后轻轻环住她：“嗯，和你一起看的第一场雪。”

雪花在风中飞舞，落满庭院，也落在两人的心上。过往的恩怨情仇，早已被这温暖的时光融化。

沈微婉靠在萧彻怀里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，忽然觉得，江南的桃花再美，京城的风雪再冷，只要身边有这个人，哪里都是归宿。

未来的路还很长，但她知道，他们会一起走下去，看遍四季，直到白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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