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六章 新燕衔泥报春归

江南的春天来得早，正月刚过，院墙边的迎春花便冒出了嫩黄的花苞。沈微婉的肚子已沉甸甸的，走几步便要歇一歇，萧彻索性把书房搬到了卧房隔壁，处理事务时也能时时照看她。

这日清晨，沈微婉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吵醒。推开窗，见两只燕子在檐下盘旋，嘴里衔着软泥，正忙着筑巢。她回头推了推身边的萧彻：“你看，它们回来了。”

萧彻揉着眼睛坐起来，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，嘴角弯起：“去年它们来的时候，你还说这院子太冷清。如今倒是热闹了，有燕儿筑巢，还有咱们的小家伙等着降生。”

正说着，春桃端着汤药进来，鼻尖沾着点面粉：“姑娘，厨房蒸了山药糕，太医说您今日能多吃两块。”她放下托盘，笑着指了指窗外，“方才看见燕巢边落了些绒毛，许是从哪户人家叼来的，想着给小燕儿铺窝呢。”

沈微婉接过药碗，温热的药汁带着淡淡的蜜香——太医特意加了些饴糖，冲淡了苦涩。她刚喝了两口，忽然觉得小腹一阵坠痛，脸色瞬间白了。

“怎么了？”萧彻立刻扶住她，声音都有些发紧。

“肚子……有点疼。”她攥着他的衣袖，指尖微微发颤。

萧彻当即扬声唤人，守在偏院的太医很快进来，诊脉后沉稳道：“姑娘这是要生了，快准备产房！”

一时间，院子里忙了起来。春桃和两个仆妇端着热水进进出出，萧彻被拦在产房外，听见里面沈微婉压抑的痛呼，心像被攥住般难受。他在廊下踱来踱去，手里的玉佩被摩挲得温热，直到日头偏西，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突然划破了院子的宁静。

“生了！是个公子！”稳婆抱着襁褓出来，脸上满是喜色，“母子平安！”

萧彻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房里。沈微婉躺在床上，脸色苍白，额上还带着汗，见他进来，虚弱地笑了笑。他在床边坐下，握住她冰凉的手，喉头有些发紧：“辛苦你了。”

太医抱着孩子过来，小家伙闭着眼睛，小拳头攥得紧紧的，睫毛又细又长。萧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，碰了碰他的脸颊，软乎乎的触感让他心头一暖。

“像你。”沈微婉轻声说，“眼睛像你。”

萧彻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，目光落在婴儿身上，又望向窗外——檐下的燕子还在忙碌，衔来的软泥渐渐堆成半圆的窝。远处传来卖花人的吆喝声，带着初春的湿润气息。

傍晚时，秦武送来的长命锁被系在了婴儿的襁褓上。赤金的锁身映着烛光，晃出细碎的光晕。沈微婉看着孩子恬静的睡颜，忽然想起皇后信里的话，想起京城的菊花，想起御膳房的桂花糕。原来那些相隔千里的牵挂，早已随着新生命的到来，变成了触手可及的温暖。

萧彻替她掖好被角，轻声道：“给孩子起个名字吧。”

沈微婉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，檐角的燕巢在暮色里若隐若现：“叫念安吧，思念的念，平安的安。”

思念远方的人，祈愿一世平安。

萧彻重复了一遍“念安”，指尖轻轻点了点婴儿的鼻尖：“好，就叫念安。”

夜色渐深，产房里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。檐下的燕子早已归巢，偶尔发出一两声低啾。春风拂过窗棂，带来了新抽的柳丝气息，也带来了岁月绵长的温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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