出发那日,江南下了场小雨。
青石板路被打湿,泛着水光,檐角的水珠顺着瓦当滴落,在石阶上砸出细碎的坑。萧彻披着蓑衣,亲自把装着念安衣物的木箱搬上马车,沈微婉站在廊下看着,春桃正给她拢紧斗篷的系带:“姑娘放心,马车里垫了三层棉絮,连车轮都裹了毡子,保准不颠簸。”
秦武已带着护卫在巷口等候,见萧彻出来,拱手道:“船已在码头备好,顺流而下,不出十日便能入运河。”
沈微婉抱着念安上了马车。小家伙似乎知道要赶路,醒得格外早,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瞅车帘上绣的缠枝莲。萧彻随后进来,接过她怀里的孩子,指尖刮了刮他的小鼻子:“咱们念安第一次坐船,可得乖乖的。”
马车缓缓驶动,车轮碾过积水,溅起细碎的水花。沈微婉掀开窗帘一角,看着熟悉的院墙渐渐后退——檐下的燕巢还在,只是燕儿早已飞出觅食,老槐树的枝桠斜斜伸着,落了满地槐花,像铺了层白绒毯。
“舍不得?”萧彻握住她的手。
她摇摇头,又点点头:“住了快一年,总有些念想。”念安在萧彻怀里动了动,她伸手替孩子理了理领口,“不过想着能早点见到皇后娘娘,又觉得盼头十足。”
船在码头泊着,乌木船身被雨水洗得发亮。船夫见他们过来,忙着搭跳板,嘴里念叨着:“今日水顺,风也稳,正是出行的好日子。”
上了船,沈微婉才发现舱内早已布置妥当。靠窗的位置摆着软垫,小几上放着她爱吃的蜜饯,连念安的摇篮都架在了暖炉边。萧彻抱着孩子坐进摇篮旁的藤椅,笑道:“秦武这差事办得还算妥帖。”
船开时,雨渐渐停了。两岸的垂柳绿得发亮,枝条垂在水面,随波轻轻晃动。沈微婉靠在窗边,看远处的白墙黑瓦渐渐模糊,忽然听见念安“呀”了一声——原来他正伸着小手,想去够窗外飞过的水鸟。
“这孩子,倒不认生。”萧彻笑着把他往怀里拢了拢。
傍晚时分,船在一处小镇停靠。秦武去采买时,带回两串糖画,一串是鲤鱼,一串是小兔子。念安盯着鲤鱼糖画,小嘴不停咂着,萧彻便捏着糖画的竹签,让他轻轻舔了舔。
“甜吗?”沈微婉凑过去看,被孩子嘴角沾的糖渍逗笑。
他却忽然抓住她的衣袖,往她嘴边送了送,像是要分享。萧彻在一旁看得乐:“才这么点大,倒知道疼人了。”
夜里,船行在平静的水面上,舱外只有橹声咿呀。沈微婉睡不着,披衣坐在窗边。萧彻也醒了,过来替她披上外衣:“在想什么?”
“在想回京后该给皇后娘娘带些什么。”她望着水面倒映的月光,“江南的龙井新茶该采了,还有镇上的桂花酥,她从前总说比京里的清甜。”
萧彻从背后轻轻环住她:“都记下了。不过比起这些,她更想见的是念安。”
沈微婉想起皇后信里那句“盼孙儿早日入宫,让哀家抱抱”,忍不住笑了。念安在摇篮里翻了个身,发出两声呓语,像是在应和。
船行数日,两岸的风光渐渐变了。江南的婉约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开阔的平原,田埂上偶有农人赶着牛走过,田埂边的蒲公英被风吹起,像无数白色的小伞飘向水面。
这日午后,念安忽然发起热来。沈微婉急得团团转,萧彻立刻让船靠岸,请了镇上的大夫来看。好在只是受了点风寒,开了两副药,喂下去便退了烧。
看着孩子重新安稳睡去,沈微婉才松了口气,眼眶却红了:“都怪我,昨夜没看好他,让他踢了被子。”
萧彻替她拭去眼角的泪:“不怪你,是这春日的风忽冷忽热。你看,他这不是好好的?”他指了指摇篮里的念安,小家伙正砸着嘴,小脸红扑扑的,“再说,有我在呢。”
暮色降临时,船又起航了。沈微婉靠在萧彻肩头,看夕阳把水面染成金红,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,像极了京郊农户家的模样。她忽然觉得,这一路的舟车劳顿都算不得什么——只要身边的人平安,前方的归途里有牵挂的人等着,再远的路,也走得踏实。
念安在梦里笑出了声,许是梦见了江南的槐花,又或是梦见了京城即将迎来的端午龙舟。而沈微婉望着越来越近的北方天际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快些,再快些,好让牵挂的人,早些见到归人。
锦绣重燃:庶女谋江山提示您:看后求收藏(笔尖小说网http://www.bjxsw.cc),接着再看更方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