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一章 露天电影的星光

日子像杯加了冰的柠檬水，一晃就滑到了周六。

傍晚的风带着点热意，林溪站在镜子前，把辫子拆了又梳起。妈妈从厨房探出头笑她：“不就是去看个电影嘛，梳了快半小时了。”

她对着镜子吐了吐舌头，指尖抚过发尾——早上特意让妈妈帮忙编了麻花辫，发梢还系了根浅蓝的丝带，是她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买的。

巷口的单车铃准时响起时，林溪几乎是踩着铃声跑出去的。

江熠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T恤，牛仔裤洗得发白，肩上斜挎着个帆布包。见她跑过来，他眼睛亮了亮，视线在她发辫上停了半秒，才挠挠头：“走吧，体育场那边估计要开始摆椅子了。”

体育场的草坪上已经支起了白色的幕布，像块巨大的画布被晚风掀起边角。小贩们推着三轮车穿梭在人群里，叫卖声混着孩子们的笑闹，空气里飘着爆米花和烤肠的香气。

江熠从帆布包里掏出块格子布，在离幕布不远的地方铺开：“坐这儿吧，视野刚好。”

他又变戏法似的拿出两袋薯片，还有一瓶橘子汽水——这次是塑料瓶装的，大概是怕玻璃瓶容易碎。林溪看着他忙前忙后的样子，忽然想起上次在礼堂，他也是这样，手里总像藏着数不清的小惊喜。

天色渐渐暗下来，幕布上开始放映片头广告。周围的喧嚣慢慢静了些，只有晚风拂过草坪的沙沙声。

当奥黛丽·赫本饰演的安妮公主出现在幕布上时，林溪轻轻“哇”了一声。她早就在图书馆的画册里见过这张脸，却没见过动起来的她，眼睛像浸在月光里的蓝宝石。

“好看吗？”江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。

“嗯！”林溪用力点头，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他那边飘。月光落在他的侧脸上，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，比幕布上的男主角还要好看些。

电影放到安妮公主和派克在河边跳舞时，周围忽然起了阵小小的骚动。林溪转头看过去，原来是有情侣悄悄牵了手，被旁边的小孩起哄。

她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，下意识地往自己的手看去——就放在格子布上，离江熠的手不过几厘米。晚风掀起她的发辫，丝带扫过手背，像只轻轻跳动的蝴蝶。

忽然，指尖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。

林溪猛地抬头，撞进江熠的眼睛里。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了过来，指尖轻轻碰着她的手背，像片羽毛落在心上。见她看过来，他慌忙想收回去，却被她下意识地按住了。

两人都没说话。

幕布上的光影明明灭灭，映在彼此的眼睛里。远处的蝉鸣不知什么时候停了，只有爆米花袋偶尔发出窸窣的声响。他的手掌很暖，带着点汗湿的潮气，却比夏天的阳光还要让人安心。

直到电影里响起热烈的掌声，两人才像触电似的松开手。林溪低头假装喝汽水，却发现瓶里的气泡早就跑完了，只剩下甜甜的橘子味，在舌尖慢慢散开。

散场时，人群像潮水般往出口涌。江熠推着单车走在她旁边，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，偶尔会不小心叠在一起。

“安妮公主最后为什么要走啊？”林溪踢着路边的小石子，声音有点闷闷的。

“因为她有自己的责任吧。”江熠低头看她，“不过没关系，至少他们一起看过罗马的星光。”

他忽然停下脚步，从帆布包里拿出样东西递给她——是片压平的银杏叶，边缘被细心地修剪过，叶脉在路灯下看得清清楚楚。

“这个给你。”他的声音有点低，“上周去公园捡的，觉得比香樟叶好看。”

林溪捏着那片银杏叶，指尖能摸到上面凹凸的纹路。路灯的光落在叶面上，像撒了层细碎的金粉。

走到巷口时，江熠忽然说：“其实我早就知道结局了。”

“啊？”

“我爸的书柜里有这本电影的剧本。”他挠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，“我看了好几遍，就想……如果是我的话，肯定舍不得让她走。”

晚风掀起他的衣角，也吹起林溪发辫上的丝带。她看着他眼里的认真，忽然鼓起勇气：“那下次……我们可以一起去图书馆找剧本看吗？”

江熠愣了一下，随即笑起来，眼睛亮得像揉碎了星光：“好啊，明天就去。”

单车铃在寂静的巷口轻轻响了一声，像在为这个约定盖章。林溪站在门后，摸着口袋里那片银杏叶，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变得很长，长到足够装下所有藏在晚风里的秘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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