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九章 星图洇染暮色

离开观测区时，天文馆的闭馆音乐刚好响起，是段轻快的钢琴旋律，像把散落的星子串成了线。江熠去储物柜取东西时，林溪靠在走廊的玻璃墙上等他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肩上的外套——袖口的星轨刺绣被摩挲得有些发毛，针脚里还沾着点不知何时沾上的草屑。

“在看什么？”江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他手里拎着她的帆布包，望远镜的黑色镜筒从包里露出一小截。

林溪慌忙把外套往下拉了拉：“没什么，在听音乐。”

他走过来把包递给她，目光在她肩上顿了顿，嘴角弯了弯没说话。两人顺着指示牌往出口走，经过大厅时，白天那些举着荧光棒的小朋友已经不见了，只有保洁阿姨在擦拭地板，倒映出穹顶虚假的星群，像一片倒过来的宇宙。

“要不要去馆外的星图广场走走？”江熠忽然停下脚步，指着玻璃门外的方向，“那里的地面上嵌着整个北半球的星图，晚上会发光。”

林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，馆外的广场果然亮着幽幽的蓝光，远远看去像块巨大的电路板。她点点头，跟着他穿过旋转门，晚风立刻涌了过来，带着点城市夜晚特有的喧嚣，和天文馆里的静谧截然不同。

星图广场比想象中更大，青石板地面上用荧光涂料画着密密麻麻的星群，猎户座的腰带星被特意标成了白色，像三颗落在地上的珍珠。几个晚饭后散步的老人正沿着星图慢慢走，拐杖敲在地上，发出笃笃的声响，像在叩问某个遥远的星座。

“你站的位置是天狼星，”江熠绕到她对面，指着她脚下的光斑，“夜空中最亮的恒星，距离地球大约8.6光年。”

林溪低头看，青石板上的“天狼星”比周围的星点都要亮些，边缘被人踩得有些模糊。她往前走了几步，脚下的光斑变成了小犬座的一部分，像被谁撒了把碎钻。

“我小时候总觉得，地上的星图是天上掉下来的碎片，”江熠也跟着她往前走，鞋底蹭过地面，带起轻微的沙沙声，“所以每次来都要找猎户座，好像找到它，就能听见星星说话。”

林溪停下脚步，看着他弯腰用手指沿着猎户座的轮廓划动，荧光涂料在他指尖留下淡淡的蓝痕。“它们说什么了？”她忍不住问。

江熠抬起头，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：“它们说，所有相遇都是早就写好的星轨。”

晚风忽然变大了，吹得林溪的帆布包带子啪嗒作响，那个猎户座徽章在路灯下闪了闪。她忽然想起背包侧袋里那张被反复折过的纸条，想起球幕影院里震耳的心跳，想起望远镜里月亮的环形山——原来那些被她悄悄珍藏的瞬间，早被他用星星的语言说了出来。

“你看那边，”江熠忽然指向广场边缘的长椅，那里摆着个小小的天文望远镜，旁边坐着位戴眼镜的老爷爷，正对着夜空调试，“是业余天文爱好者，他们经常在这里观测到后半夜。”

两人走过去时，老爷爷刚好调试好设备，笑着朝他们招手：“小姑娘要不要看看木星？今晚能见度好，能看到四颗卫星呢。”

林溪刚把眼睛凑过去，就被目镜里的景象惊住了——木星像块旋转的大理石，表面的棕色条纹清晰可见，四颗小小的卫星像忠实的卫兵，沿着固定的轨道缓缓移动。“它们一直在绕着木星转吗？”她轻声问。

“是啊，转了几十亿年了，”老爷爷推了推眼镜，“就像有些星星，天生就该待在彼此身边。”

江熠站在她身后，没说话，但林溪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，像月光一样轻柔。她让开位置给江熠时，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望远镜的调焦轮，老爷爷忽然笑着说：“年轻人的手都稳，不像我们这些老头子，手抖得连星轨都抓不住喽。”

江熠观测的时候，林溪转头望向广场中央的星图。夜色渐深，地上的荧光星点亮得愈发清晰，像把整个银河都铺在了脚下。她忽然明白，为什么人们总喜欢仰望星空——那些遥远的恒星，其实早就把答案写在了星图上，只是需要刚好的相遇，才能读懂那些沉默的轨迹。

“该走了。”江熠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，他手里拿着刚才那张月面图小本子，页角被风吹得轻轻翻动。

离开广场时，林溪把肩上的外套递还给江熠。他接过时，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腕，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。“谢谢你的外套。”她小声说。

“不客气，”江熠把外套搭在臂弯里，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递给她，“这个给你。”

是枚小小的钥匙扣，形状是缩小版的猎户座，三颗腰带星用荧光石做的，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绿光。“刚才在纪念品店看到的，”他挠了挠头，“觉得和你的徽章很配。”

林溪捏着钥匙扣，荧光石的凉意透过指尖渗进来，却让心里泛起一阵暖意。她把钥匙扣挂在帆布包拉链上，刚好和猎户座徽章并排，像两颗永远不会失散的星。

天文馆的玻璃幕墙在身后渐渐远去，蓝色的光越来越淡，最终融进城市的夜色里。林溪抬头望向夜空，天狼星依旧亮得耀眼，仿佛在沿着早已写好的星轨，指引着前行的方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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