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裂痕

蚀骨蝇危机解除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磐石基地，没人关心那些虫子是怎么消失的，所有人都在兴奋地讨论“夜隼”的神勇。

“听说了吗？这次夜隼大人只用了半分钟就解决了五百只蚀骨蝇！”

“我当时就在三号塔附近，亲眼看到雷电把天都劈开了！那场面，一辈子都忘不了！”

“要是能亲眼见见夜隼大人就好了……说不定他就是裴指挥那样的大人物？”

时晏缩在铁皮棚屋的角落，听着外面的议论声，默默擦拭着手腕上的金属手环。刚才爆发异能时太急，手环边缘磕出了一道细痕，像条蜿蜒的小蛇。

他指尖拂过那道痕，动作很轻。这手环是父母留给他的遗物，也是他用来稳定空间异能的媒介，三年来从没出过差错。

“时晏！滚出来！”

粗暴的砸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，伴随着张强的怒吼。时晏皱了皱眉，把手环藏进袖口，起身拉开门。

张强带着两个队员堵在门口，脸上是掩饰不住的贪婪：“刚才清理战场，三队的人捡了不少蚀骨蝇的晶核。按规矩，外围区也能分点，你去不去？”

时晏愣了一下。基地有规定，高阶异能者猎杀异兽后，低级晶核会分一部分给外围幸存者，算是补充资源。但这种好事，张强从来不会主动叫他。

“怎么？不敢去？”张强嗤笑，故意撞了下他的肩膀，“也是，像你这种连变异藤条都割不明白的废物，去了也是给人家添麻烦。”

旁边的队员附和：“强哥是好心，怕你饿死在棚屋里。”

时晏垂下眼睫。他知道这些人没安好心，多半是想让他去当免费劳力，或者故意把他往危险的地方引。但他确实需要晶核——不是为了自己，是隔壁棚屋的林奶奶，她孙子昨天发了高烧，需要低级晶核提炼的退烧药。

“我去。”他低声说。

张强眼里闪过一丝得意，挥挥手：“走快点，去晚了可就什么都没了。”

队伍往三号防御塔方向走，越靠近战场，空气里的血腥味就越浓。地面上还残留着未融化的冰霜，是裴昭野的异能痕迹，冰碴里混着暗红的血，看得人头皮发麻。

“喏，就在那儿。”张强指着前方一片狼藉的空地，“三队的人在那边清点物资，你去帮着搬箱子，机灵点，说不定能讨到两颗晶核。”

时晏没动。他的目光落在空地边缘的断墙上——那里有一道极细微的空间波动，是他昨晚用空间异能转移蚀骨蝇尸体时留下的。虽然已经用异能掩盖过，但对同系异能者来说，或许还能察觉到一丝残留。

“发什么呆？”张强推了他一把，“快去啊！”

时晏被推得一个趔趄，正好撞在旁边的金属架上。架子上堆着些废弃的武器零件，哗啦啦掉下来，其中一块带着尖刺的铁皮，直直朝他脸上划来。

他下意识地偏头，同时指尖微动。

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空间屏障在他面前展开，铁皮撞上屏障，瞬间被弹飞，“哐当”一声砸在地上。

动作快得像错觉。

张强几人根本没看清，只骂骂咧咧：“晦气！连块破铁皮都跟你作对！”

时晏垂下手，掌心沁出冷汗。刚才太险了，差点暴露。

他刚要往前走，就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。抬头一看，心脏猛地一缩。

裴昭野正带着副官从防御塔那边走过来，似乎是在检查战场情况。他今天换了身干净的作战服，冰蓝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格外醒目，扫过这片狼藉时，眼神里没什么波澜。

张强几人立刻换上谄媚的笑，点头哈腰：“裴指挥！”

裴昭野没理他们，目光落在时晏身上，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：“你怎么在这？”

时晏还没来得及回答，张强就抢着说：“裴指挥，这小子听说您解决了蚀骨蝇，想来帮忙清理战场，顺便……看看能不能分点晶核。”他故意把“分点晶核”几个字说得很大声，像是在提醒裴昭野，这是个只会占便宜的废物。

裴昭野的视线掠过地上的铁皮，又落回时晏脸上，语气平淡：“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，回外围去。”

“可是林奶奶的孙子……”时晏忍不住开口，话没说完就被打断。

“基地有医疗站。”裴昭野打断他，声音冷了几分，“不是让你用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混资源的理由。”

在他看来，时晏就是想借着清理战场的名义蹭好处，就像以前无数次看到的那样——永远在最安全的地方捡漏，永远学不会靠自己的力量争取。

时晏抿紧了唇，没再解释。他知道解释没用，在裴昭野眼里，他做什么都是错的。

他转身想走，却被张强拉住了胳膊：“哎，别急着走啊，裴指挥也没说不让你帮忙……”

“放开他。”裴昭野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。

张强吓了一跳，赶紧松开手。

裴昭野走到时晏面前，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。刚才时晏抬臂时，袖口滑了下去，露出了金属手环的一角，那道新磕的裂痕在阳光下闪了一下。

“这是什么？”他伸手，似乎想碰那手环。

时晏瞳孔骤缩，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，抬手捂住了袖口，动作快得有些反常。

这个反应让裴昭野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。他见过基地里各式各样的储物器，大多是粗糙的金属块或布袋，从没见过这种样式的手环，而且……刚才时晏的反应，太紧张了。

就像在保护什么秘密。

“没、没什么……”时晏的声音有些发紧，“是捡来的废铁，戴着玩的。”

裴昭野盯着他看了几秒，那双冰蓝色的眼睛像能穿透人心。时晏被看得头皮发麻，后背都渗出了汗。

就在这时，副官快步走过来，低声道：“总指挥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能量残留，像是……空间异能？”

裴昭野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过去，他收回目光，对副官点头：“带我去看看。”

转身时，他又看了时晏一眼，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淡：“马上回外围，别再让我在这里看到你。”

说完，便跟着副官走向空地深处。

时晏看着他的背影，长长地松了口气，手心的汗几乎要把袖口浸湿。

刚才太险了。

张强几人见没热闹可看，骂骂咧咧地走了，临走前还不忘踹了一脚旁边的箱子，发泄没能捉弄时晏的不满。

时晏没管他们，走到刚才裴昭野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。那里确实有空间异能的残留，而且……还有一丝极淡的雷电气息，是他昨晚留下的。

裴昭野他们应该是发现了这个。

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。裴昭野太敏锐了，今天手环的事，还有刚才那下意识的躲避，会不会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？

正想着，口袋里的通讯器又震动了一下，是暗线的消息：【核心区检测到异常精神波动，疑似有异能者在暗中窥探，目标不明。】

时晏的眼神沉了下来。

麻烦，似乎不止蚀骨蝇这一件。

他抬头看了眼天色，夕阳正把防御塔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个沉默的巨人。远处，核心区的灯光已经亮起，透着一种与外围格格不入的安稳。

而他，就站在这安稳与破败的交界处，像一根随时会被风吹断的线，一头系着污泥里的“时晏”，另一头，系着黑夜里的“夜隼”。

或许，这根线，快要藏不住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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