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试探

异常精神波动的消息像颗投入死水的石子，在时晏心里漾开圈圈涟漪。

他没回外围区，而是绕到防御塔的背面。这里堆着废弃的混凝土块，阴影浓重，正好能避开巡逻队的视线。指尖在金属手环上轻轻一敲，一个微型探测器从手环里滑出来，被他捏在掌心。

这是用空间异能压缩的追踪器，能捕捉到半径一公里内的能量异常。屏幕上跳动着微弱的绿点，其中一个正以极慢的速度移动，方向是核心区的医疗站。

时晏皱了皱眉。医疗站里都是伤员和医护人员，怎么会有异常精神波动？

他刚要跟上去，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。很轻，但在这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。

时晏瞬间绷紧了神经，侧身躲到混凝土块后面，只露出半只眼睛。

来人是裴昭野。

他没穿作战服，换了身深灰色的常服，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凌厉，多了些沉稳。手里拿着一个银色的仪器，正沿着刚才副官指出的“空间能量残留”区域慢慢踱步，冰蓝色的眸子专注地盯着地面，像是在寻找什么线索。

时晏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
裴昭野手里的仪器，他认得——那是基地最新研发的能量追踪仪，能识别出不同异能者留下的能量印记。虽然精度有限，但对SSS级以下的异能残留，识别率高达八成。

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，屏住呼吸。昨晚击杀蚀骨蝇时，他虽然刻意收敛了气息，但空间异能的波动太特殊，难保不会被这仪器捕捉到。

裴昭野走到刚才时晏站过的地方，停下了脚步。追踪仪的屏幕突然亮起红光，发出“嘀嘀”的轻响。

他眉头微蹙，蹲下身，指尖拂过地面的尘土。那里正是时晏展开空间屏障时，能量泄露的位置。

“空间异能……”裴昭野低声自语，眼神里带着疑惑，“但这波动很奇怪，既不是已知的任何空间系异能者的印记，又……”

他顿了顿，似乎想到了什么，抬头看向防御塔的方向。那里，“夜隼”昨晚消失的地方，追踪仪的红光闪得更急了。

“难道是……”裴昭野的目光沉了下去，像是有什么猜测在他心里成形。

时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他看到裴昭野站起身，视线扫向四周，最后落在了他藏身的混凝土块方向。

“谁在那里？”裴昭野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。

时晏知道躲不过去了。他深吸一口气，从阴影里走了出来，低着头：“裴指挥。”

裴昭野看到是他，眼中闪过一丝意外，随即又恢复了冷淡：“你怎么还没走？”

“我……”时晏快速想了个借口，“刚才看到一只受伤的小猫跑过来，想把它抱回去。”

他说着，往旁边挪了挪，挡住裴昭野看向追踪仪的视线。手心的探测器还在发烫，那个代表异常精神波动的绿点，已经停在了医疗站的后门。

裴昭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，像是在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。然后，他的视线缓缓下移，落在了时晏紧握的左手上。

“手里拿的什么？”

时晏心里一紧，下意识地把手背到身后：“没、没什么……”

这个动作，反而暴露了他。

裴昭野往前走了一步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，语气平淡：“拿出来。”

时晏咬着唇，没动。那微型探测器是他用空间异能自制的，一旦被发现，根本解释不清来源。

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，医疗站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，夹杂着女人的尖叫。

裴昭野脸色一变，立刻转身朝那边跑去。时晏趁机把探测器塞回手环，也跟了上去。

医疗站的后门一片混乱。几个医护人员正围着一个躺在地上的男人，他浑身抽搐，皮肤下像是有虫子在蠕动，眼睛翻白，嘴里发出嗬嗬的怪响。

“是精神冲击！”一个戴眼镜的医生喊道，“他的精神屏障被强行撕裂了！”

裴昭野快步上前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
“不知道！”医生急声道，“他是今早送来的伤员，刚才还好好的，突然就变成这样了！我们检查过，他身上没有外伤，是纯粹的精神层面攻击！”

裴昭野的目光扫过男人扭曲的脸，又看向周围的人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，没人注意到，角落里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护士，悄悄往后退了一步，袖口闪过一丝极淡的灰光。

时晏的瞳孔骤缩。

是精神系异能者！而且等级不低，至少是B级——只有这个等级的精神异能者，才能在不接触目标的情况下，撕裂普通人的精神屏障。

更重要的是，那个护士袖口的灰光，他太熟悉了。

三年前，追杀他父母的那群人里，就有一个精神系异能者，每次发动异能时，袖口都会浮现出这种灰光。

是他们？

时晏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，呼吸都变得困难。他以为那些人早就死在了赤雾里，没想到……他们竟然混进了磐石基地。

“裴指挥！”时晏忍不住开口，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，“那个护士有问题！”

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他身上。

裴昭野皱眉看向他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
时晏指着角落里的护士：“她的袖口，刚才有灰光闪过，是精神系异能的特征！”

那个护士脸色一白，立刻反驳：“你胡说！我根本没有异能！你一个外围的废物，凭什么污蔑我？”

张强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，立刻帮腔：“就是！时晏，你自己没本事，就想靠污蔑别人博眼球？我看你是疯了！”

周围的人也议论纷纷，没人相信时晏的话。一个连F级异能都被人嘲笑的废物，怎么可能懂精神系异能的特征？

裴昭野的目光在护士和时晏之间转了一圈，最后落在时晏脸上。他的眼神很冷，像是在看一个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：“时晏，基地的规矩，污蔑医护人员，是要受罚的。”

时晏急了：“我没有污蔑！她真的……”

“够了。”裴昭野打断他，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，“如果你没别的事，就立刻回外围区。再在这里闹事，别怪我按规矩处理。”

他显然不信。

在他眼里，时晏的话，和张强他们的起哄没什么区别——都是为了引起注意，或者说，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无能。

那个护士松了口气，甚至还挑衅地看了时晏一眼。

时晏看着裴昭野冷漠的侧脸，又看了看护士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得意，突然觉得有些无力。

他想冲上去，撕开那个护士的伪装。想告诉裴昭野，那些追杀他父母的人来了，基地有危险。想让所有人都知道，他不是废物。

但他不能。

一旦暴露实力，就会打草惊蛇。那些人既然敢混进基地，手里一定握着更大的阴谋，贸然行动，只会让更多人陷入危险。

时晏握紧了拳头，指甲深深嵌进掌心。

“我知道了，裴指挥。”他低下头，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怯懦，“我现在就走。”

说完，他转身，一步步往外走。背影依旧单薄，只是在没人看到的角度，他的眼神冷得像冰。

裴昭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，眉头又皱了起来。

刚才时晏的反应，很奇怪。

不像撒谎，反而像……急着想要证明什么，却又不得不压下去。

还有他提到的“灰光”——虽然基地的精神系异能者发动能力时，大多是白光或蓝光，但他确实在一份旧档案里看到过，某些特殊的精神变异体，异能颜色是灰色的。

那份档案，记录的是三年前，一场针对高阶异能者的屠杀。

裴昭野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个护士身上，眼神沉了下去。

“小李，”他对副官说，“去查一下这个护士的资料，包括她进入基地的时间、背景，越详细越好。”

副官愣了一下：“总指挥，您真信那小子的话？”

裴昭野没回答，只是看着护士慌乱的眼神，轻声道：“宁可信其有，不可信其无。”

他不知道，自己这个决定，在不久的将来，会成为揭开所有秘密的第一把钥匙。

而此时的时晏，已经走出了医疗站的范围。他靠在墙上，摸出通讯器，给暗线发了条消息：

——【目标确认，是“灰影”的人。盯紧医疗站，我要知道他们的目的。】

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，他抬头看向核心区的方向。那里，裴昭野的身影还站在医疗站门口，像一座冰冷的雕像。

时晏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，带着点自嘲，又带着点别的什么。

裴昭野，你最好……别让我失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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