刚踏进院门,青黛就忍不住对迎出来的沈宴辰道:“大公子,方才在鹤归院,林姨娘……抢了二少夫人挑的春湫绿软缎。”
沈宴辰正解着腰间玉带,闻言动作一顿,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:“她又胡闹什么?”
“我没胡闹!”林晚从后面冲进来,赤珠步摇在鬓边叮当作响,“那料子跟我头上的步摇多配?赏花宴穿正好!”
“配?”沈宴辰转过身,眼底带着火气,“你可知那是二弟妹先看上的?”
“她看上又没说要!”林晚往榻上一坐,撒起娇来,伸手去拉沈宴辰的袖子,“宴辰,你看嘛,这步摇是淑妃赏的,料子颜色又搭,我就要穿这个去宫里……”
“够了!”沈宴辰甩开她的手,声音沉了下去,“你知道苏清沅是谁家的女儿吗?”
林晚被他吼得一愣,撇撇嘴:“不就是中书侍郎府的吗?有你侯爷身份尊贵?”
“你懂什么!”沈宴辰气得胸口起伏,“中书侍郎府祖辈三代都是朝廷忠臣,深受陛下重用!她母亲城阳公主,她是公主嫡女、侍郎府独女!是下嫁到候府。”他压低声音,“淑妃费尽心机想拉拢侍郎府,五皇子求了多少次都没成——你抢她的料子,是想让淑妃的心血全白费吗?”
林晚这才慌了,脸上的骄纵褪得干干净净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这么厉害……”
“现在知道怕了?”沈宴辰瞪着她,“去给二弟妹道歉!”
“我不去……”林晚还想嘴硬,见沈宴辰脸色铁青,又把话咽了回去,眼圈红了,“那料子我都要了……”
“青黛。”沈宴辰转向一旁的青黛,“去绣烟阁,挑三匹最好的云锦,用大房的名义给二少夫人送去,就说……是林姨娘赔罪的。”
青黛应声去了。林晚看着沈宴辰紧绷的侧脸,心里又悔又怕。
霜凝正给苏清沅沏茶,越想越气,忍不住道:“小姐,林姨娘也太过分了!见了您和二公子不行礼也就罢了,还抢您挑的料子!她当自己是谁?”
沈砚之刚听完霜凝的话,手里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,茶水溅出:“她眼里何曾有过半分规矩。”
苏清沅拿起块杏仁酥,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:“不过一匹料子,犯不着气坏身子。”
“可这不是料子的事。”沈砚之握住她的手,指腹摩挲着她的指尖,“她是故意给你难堪。”
“她越跳,破绽就越多。”苏清沅抬眸,眼底闪过一丝冷光,“赏花宴上,有的是让她‘露脸’的机会。”
沈砚之看着她平静的侧脸,忽然笑了:“还是你想得透彻。”他凑近低声道,“我让人查了,李家嫡女李月婵明日会去锦绣阁挑布料,你要不要‘偶遇’一下?”
苏清沅挑眉:“夫君这是想让我先探探底?”
“知己知彼,方能……”沈砚之的话没说完,就被外面的脚步声打断。
“小姐,不好了!”云梦慌慌张张跑进来,额角还带着汗,“林姨娘在学规矩时,把周嬷嬷给打了!”
她喘着气,见沈砚之和苏清沅都看向自己,又急声道:“府里这几十年,就没出过主子打下人的事!便是下人犯了错,最重也不过是给了卖身契,让其自行出府,哪有动手打的?别家世家更不会这样——这要是传出去,定安侯府的脸面都要被丢尽了!”
沈砚之眉头拧得更紧:“周嬷嬷是祖母的陪嫁,她也敢动?”
“可不是嘛!”云梦急得直跺脚,“按规矩,该让老夫人身边的青黛姐姐去安抚才是,毕竟是老夫人的人。青黛姐姐稳重,拿些银子过去,周嬷嬷看在老夫人面子上,也不好多说什么。偏生林姑娘还梗着脖子不认错,真是……”
苏清沅放下杏仁酥,指尖在桌沿轻轻敲着:“知道了。霜凝,你去一趟鹤归院,告诉青黛,让她备些银子和补品,去瞧瞧周嬷嬷。”她顿了顿,“就说是老夫人的意思。”
霜凝应声去了。沈砚之看着苏清沅平静的侧脸,低声道:“你倒是想得周全。”
“规矩不能乱。”苏清沅抬眸,“周嬷嬷是祖母的人,安抚她,便是给祖母体面。”
鹤归院里,周嬷嬷捂着脸颊,鬓边的银簪歪了,眼眶通红地跪在老夫人面前:“老夫人,奴婢……奴婢实在教不了了……”
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,手里的佛珠线几乎要断:“反了!真是反了!周嬷嬷是我陪嫁过来的教养嬷嬷,她也敢打?”
林晚站在一旁,头发散乱,赤珠步摇掉了颗珠子,梗着脖子道:“是她先骂我的!说我是野丫头,学不会规矩丢侯府的脸!”
“你还敢顶嘴!”老夫人拍着桌子,“周嬷嬷任过两府公子小姐教导嬷嬷,轮得到你个通房置喙?”
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林晚被老夫人的眼神看得发怵,声音小了点。
“你不是故意的?”老夫人冷笑,“明日我就让人把你送回西境,省得在这儿碍眼!”
“祖母!”沈宴辰匆匆赶来,一进门就跪在地上,“都是孙儿的错,没管好林晚!求祖母别赶她走!”
青黛捧着个描金漆盒进来时,周嬷嬷还在抹眼泪。“嬷嬷。”青黛将盒子放在桌上,里面是两锭银子和一匣上好的人参,“老夫人,大公子知道您受了委屈,让妾身送些东西来,您先回去歇着,这事……老夫人和大公子心里有数。”
周嬷嬷看着盒子里的东西,又看了看青黛沉稳的神色,叹了口气:“罢了,都是为了侯府体面。”
林晚站在一旁,见周嬷嬷收了东西,被小丫鬟扶着走了,心里更慌,眼圈红得像兔子:“我真不是故意的……她总盯着我错处骂,说我连茶杯都端不稳,配不上侯府……”
“够了!”老夫人闭着眼揉着眉心,“从今日起,让青黛跟着教你规矩。再敢胡闹,仔细你的皮!”
青黛垂眸应下。
苏清沅坐在窗前望着院中的石榴树,枝头的果子红得愈发显眼,像一颗颗攥紧的赤心。她指尖捻起信纸,墨色已干透,上面只淡淡写着一行字:“稚雀跳梁,可候东风。”
“送出去吧。”苏清沅将信纸叠成方胜,递给云梦时,目光掠过院外的梧桐影,“让太子妃那边放心,好戏还在后头。”
沈砚之在旁解开青黛送来的云锦包裹,三匹料子在日光下泛着流光,他指尖划过冰凉的缎面,眼底的冷意像淬了冰:“大房倒是舍得。”
“不过是做给祖母看的体面。”苏清沅端起茶盏,雾气模糊了她的眉眼,“沈宴辰若真懂事,就该亲自来赔罪。”
“他如今眼里只有林晚,哪顾得上体面。”沈砚之将云锦推给霜凝,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诮,“收起来吧,这种沾满算计的东西,摆着碍眼。”
霜凝应声将料子抱下去,沈砚之走到苏清沅身边,看着她映在窗纸上的侧影,忽然低声道:“明日去锦绣阁,我陪你一起。”
苏清沅抬眸,撞进他盛满暖意的眼底,轻轻点头:“好。”
青黛刚从鹤归院回来,就见林晚正坐在妆台前,对着铜镜拔下发间的赤珠步摇——那步摇缺了颗珠子,看着格外狼狈。
“林姨娘,”青黛将一套崭新的规矩册子放在桌上,声音平静无波,“老夫人吩咐,从今日起,由我陪您学规矩。”
林晚猛地转过身,眼圈还红着:“学什么学?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,学了有什么用?”
“学了,才不会再闯祸。”青黛翻开册子,指尖点在“侍立”一页,“就说方才在鹤归院,您该站在老夫人下首三尺处,脊背挺直,双手交握于腹前——而不是斜倚着柱子,更不该顶嘴。”
林晚被她说得哑口无言,抓起册子往桌上一摔:“我在西境时,哪用守这些破规矩!”
“这里是定安侯府,不是西境。”青黛捡起册子,语气依旧平稳,“您若学不会,赏花宴上,丢的就不是您一个人的脸,是大公子,是整个侯府的脸。”
这句话戳中了林晚的软肋,她抿着唇不说话,终是慢吞吞地站起身,按青黛说的姿势站好,只是脊背还僵着,像根没烧透的木头。
青黛看着她的背影,眼底闪过一丝无奈——这林姑娘,怕是到了宫里,也难安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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