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末的阳光把梧桐叶晒得发亮,云向晚拽着许尘的手腕穿过步行街时,银铃般的笑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。她今天穿了条鹅黄色背带裤,帆布鞋踩在青石板路上嗒嗒作响,像颗停不下来的跳跳糖。
“真的要去吗?”许尘第N次确认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牛仔裤口袋里的算法笔记——那是他本来计划用来调试代码的下午。云向晚突然停下脚步,转身时马尾辫扫过他的手背,带着洗发水的柑橘香气。
“许大程序员,”她仰头看着他,睫毛在阳光下投出扇形阴影,“你上次答应过我的,期末考结束就陪我吃东北菜。”她晃了晃攥着优惠券的手,粉色卡纸上印着夸张的锅包肉图案,“再说了,你们计算机系的人难道不需要补充能量吗?整天对着屏幕敲代码,小心眼睛看坏咯,我可是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。”
许尘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,到了嘴边的拒绝突然就咽了回去。他知道云向晚为了陪他复习,整整两周没去画室,画板上的颜料都快干成块了。他无奈地叹口气,任由自己被她拉进那家挂着红灯笼的东北菜馆。
推门而入时,浓重的酸菜味混着红烧排骨的香气扑面而来。穿红袄的服务员大姐嗓门亮得像喇叭:“两位里边儿请!咱家锅包肉刚出锅嘞!”云向晚熟门熟路地拽着许尘往靠窗的座位走,路过邻桌时,几个女生的目光齐刷刷投过来,带着好奇的窃窃私语。
“你看那不是美术系的云向晚吗?”
“旁边那个是计算机系的许尘吧?上次编程大赛拿金奖的那个!”
“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啊?感觉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……”
许尘的耳尖微微发烫,刚想拉开椅子坐下,手腕却被云向晚轻轻拽了拽。她朝他挤挤眼睛,用口型说:“别理她们。”然后“啪”地一声把帆布包甩在桌上,颜料管撞击桌面的脆响把那些议论声压了下去。
菜单刚递过来,云向晚就抢了过去,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:“锅包肉要酸甜口的,地三鲜多加土豆,酸菜白肉锅必须有,再来个拔丝地瓜!”她抬头看向许尘,眼睛弯成月牙,“你还想吃什么?”
许尘看着她点的菜,默默在心里换算热量:“够了,这些我们吃不完。”
“怎么会!”云向晚用笔杆敲了敲他的手背,“你们南方人就是饭量小。”她突然凑近,压低声音,“我上次看见你在食堂吃了两份米饭,别想骗我。”
许尘的耳尖更烫了。那是他刚结束连续八小时代码调试的那天,胃里空得发慌,没想到会被她撞见。服务员端来茶水时,正看见云向晚伸手捏了捏许尘的脸颊,像在检查什么珍稀标本。
“你看你瘦的,”她嘴里塞着免费的瓜子,说话含糊不清,“多吃点才能长高。”
许尘抓住她作乱的手腕时,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脉搏。那是种奇妙的触感,比任何代码编译成功的提示音都要鲜活。他本想把她的手推开,却鬼使神差地翻转掌心,借着碎花桌布的掩护,悄悄与她十指相扣。
云向晚的指尖猛地一颤,瓜子壳从嘴角掉了出来。她抬头撞进许尘的眼睛里,那里盛着细碎的阳光,像揉碎了的星辰。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图书馆,他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地替她盖上外套,也是这样带着克制的温柔。
“你……”她的声音有点发飘,却忍不住用力回握了一下。许尘的指腹有层薄茧,是常年敲键盘磨出来的,却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。
邻桌的议论声还在继续,云向晚却突然觉得那些目光都变成了模糊的影子。她看着许尘低垂的眼睫,突然凑近他的耳边,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:“许尘,我特喜欢你。”
热气拂过耳廓时,许尘的耳尖瞬间红透了。他猛地低头去喝茶,玻璃杯壁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鬓角。过了好一会儿,他才抬起头,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,声音轻得像叹息:“……我也是。”
锅包肉端上来时,油花还在滋滋作响。云向晚用筷子夹起一块,吹凉了递到许尘嘴边:“啊——”许尘犹豫了一下,还是张口咬住。酸甜的酱汁在舌尖炸开,混着她指尖不经意蹭过唇角的温度,比任何编程语言都要动人。
“好吃吧?”云向晚笑得见牙不见眼,自己也塞了一大块,脸颊鼓鼓的像只仓鼠,“这家的锅包肉是现炸的,外酥里嫩,我跟你说……”
许尘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,突然觉得放弃调试代码的下午无比值得。酸菜白肉锅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外的阳光,他悄悄松开握着笔的手,重新握住了桌布下那只温暖的手。
恋情曝光的那天,云向晚正在画室给向日葵调色。丙烯颜料在调色板上晕开时,她总觉得窗外的麻雀叫得格外聒噪。直到室友抱着手机冲进来,屏幕上是校园论坛的热帖——《惊!计算机系学霸与美术系系花秘恋实锤》,配图是那天在东北菜馆,她捏着许尘脸颊的侧影。
“向晚!你快看!”室友的声音带着兴奋,“你们被拍到了!”
云向晚的心猛地一跳,画笔“啪嗒”掉在画布上,钛白颜料溅出朵小小的浪花。她捡起手机时,指尖都在发抖,评论区已经吵翻了天,有人祝福,有人质疑,还有人翻出了许尘拿编程大赛金奖时的照片,说他们是“现实版理工男与艺术家”。
“怕吗?”许尘的消息恰在此时弹出来,后面跟着个猫咪探头的表情包。
云向晚看着那行字,突然笑了。她回复:“怕什么,我们又没做坏事。”然后把手机塞进围裙口袋,继续给向日葵上色。阳光穿过画室的天窗,落在画布上,金灿灿的,像极了许尘笑起来的样子。
可她没料到,恶意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。
那天下午结束社团活动时,夕阳已经把天空染成了橘子汽水的颜色。云向晚背着沉甸甸的画板,哼着许尘喜欢的钢琴曲拐进美术楼后的窄巷。这里是她的秘密通道,青藤爬满的砖墙总让她想起许尘代码注释里偶尔画的小插画。
背包里装着她刚完成的油画,画布上是片向日葵花田,中央站着个穿格子衬衫的模糊身影。那是她熬了三个通宵画的,想在下周许尘生日时给他个惊喜。
“哟,这不是美术系的那个‘小太阳’吗?”
阴阳怪气的声音像块冰,瞬间浇灭了云向晚心里的暖意。她脚步一顿,转身看到三个男生堵在巷口,为首的张昊正抱着胳膊冷笑,校服拉链敞开着,露出里面印着篮球队标的T恤。
云向晚认得他。体育系的霸王,上次在篮球赛上故意撞了许尘一下,害他手肘擦破了皮。她握紧背包带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:“有事?”
张昊往前走了两步,军靴踩在颜料管上发出嘎吱声。他身后的王锐吹了声口哨,眼神黏在云向晚的背带裤上,带着不怀好意的笑:“听说你把计算机系的许尘给拿下了?”
“跟你们有关系吗?”云向晚皱眉后退,后背撞到堆画框的木板,发出哗啦声响。
张昊突然伸手抢过她的背包,拉链被扯得变形。云向晚惊呼一声去抢,却被他猛地推开。背包里的画滑了出来,画布“啪”地摔在地上,还没干透的颜料沾了层灰。
“这是什么?”张昊用脚尖挑起画框,看清楚上面的向日葵时嗤笑一声,“画的挺丑啊。”他故意抬起脚,军靴狠狠踩在画布中央,那朵最大的向日葵瞬间被碾成模糊的色块。
“你干什么!”云向晚的声音陡然拔高,眼眶瞬间红了。那不仅是幅画,是她藏在颜料里的心意,是她无数次对着镜子练习“生日快乐”时的勇气。
王锐突然推了她一把:“我们老大跟你说话呢,装什么清高?”云向晚踉跄着撞在砖墙上,后腰磕在凸起的砖缝上,疼得她倒抽冷气。
张昊蹲下来,用军靴碾着那幅画,颜料顺着鞋底的纹路晕开,像道丑陋的伤疤:“听说许尘很宝贝你?我倒要看看,他今天能不能救得了你。”
愤怒像岩浆一样涌上喉咙,云向晚死死咬着嘴唇,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找回声音:“你有本事冲他去,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!”
“哟,还挺护着他。”张昊站起身,一步步逼近她,阴影把她整个人都罩住了,“我倒要看看,许尘的女朋友到底有多硬气。”
拳头挥过来时,云向晚只觉得天旋地转。剧痛从腹部炸开,像有把钝刀在里面搅动。她弯着腰干呕,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,却死死咬着牙没发出一点声音。
“就这点能耐?”张昊的声音带着戏谑,“早知道这么不经打,我还……”
“放开她。”
冰冷的声音像淬了霜的键盘敲击声,突然从巷口劈进来。云向晚费力地抬起头,看见许尘站在逆光里,格子衬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,平时总是温和的眼睛此刻像结了冰的湖面。
张昊愣了一下,随即嗤笑:“说曹操曹操到,正好省得我去找你。”他松开抓着云向晚衣领的手,拍了拍裤子上的灰,“许大程序员,你女朋友嘴巴挺厉害啊,要不要替她管教管教?”
许尘没说话,只是一步步走近。他的步伐不快,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,运动鞋踩在散落的颜料管上,发出规律的轻响。云向晚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攥得死紧,指节泛白,连带着手臂的肌肉都绷紧了——那是他调试出BUG时才会有的表情,只是此刻多了层骇人的冷意。
“许尘,你快走!”她终于喊出声,声音嘶哑得像破锣,“别管我!”她知道张昊他们是体育系的,平时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,而许尘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学生,连架都没吵过几次,最多是在代码被剽窃时红过脸。
许尘却像是没听见,他走到云向晚身边时,脚步顿了顿。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睫毛上,云向晚突然发现他眼底翻涌的情绪——有心疼,有愤怒,还有种她从未见过的决绝,像他敲下关键代码时的专注。
“我让你放开她。”他又说了一遍,声音轻得像叹息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。
张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,突然大笑起来:“就凭你?计算机系的弱鸡也敢跟我叫板?”他冲身后的跟班抬了抬下巴,“给我好好‘招待’一下许大程序员,让他知道知道谁才是学校的老大。”
王锐第一个冲了上来,砂锅大的拳头直逼许尘面门。云向晚吓得闭上了眼睛,耳边却传来一声闷响。她睁开眼时,看见王锐捂着肚子蹲在地上,脸色惨白,而许尘站在原地,右手还保持着拧腕的姿势,眼神冷得像冰。
“你……”云向晚惊得说不出话。她从没见过许尘打架,更不知道他竟然有这样利落的身手。
“愣着干什么!”张昊怒吼一声,第二个跟班也扑了上去。那人比许尘高半个头,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砸过来。许尘侧身避开,同时手肘狠狠撞向对方肋骨,动作干净利落,像他敲代码时的精准。
云向晚这才想起,许尘的父亲是退役军人,小时候被逼着学过几年散打。他总说那些都是花架子,编程才是真本事,却在这一刻把招式化作了最锋利的武器。
“一起上!”张昊见两个跟班都被撂倒,终于亲自上阵。他挥拳打向许尘的侧脸,许尘偏头躲过,肩膀却还是挨了一下。闷响传来时,云向晚的心都揪紧了。
可许尘像是感觉不到痛,他反手扣住张昊的手腕,借力转身,膝盖狠狠顶在对方的腹部。张昊痛呼一声,许尘却没松手,反而顺势一拧,只听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张昊的惨叫响彻窄巷。
“啊——我的手!”
许尘松开手时,张昊像堆烂泥一样瘫在地上,捂着脱臼的胳膊打滚。夕阳把许尘的影子拉得很长,他站在满地狼藉里,格子衬衫沾了灰,嘴角破了皮,眼神却依旧冷得吓人。
“滚。”他吐出一个字,声音不大,却让三个男生屁滚尿流地爬起来,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巷口。
巷子里终于安静下来,只剩下云向晚压抑的抽泣声。许尘这才转过身,快步走到她面前蹲下。他的动作有些急切,碰她胳膊时都带着轻微的颤抖:“哪里疼?有没有受伤?”
云向晚看着他嘴角的血迹,突然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。她不是怕的,是气的,是委屈的,是心疼的。她扑进他怀里,眼泪把他的格子衬衫浸湿了一大片:“你是不是傻!他们三个人啊!你要是被打坏了怎么办!”
许尘的身体僵了一下,随即轻轻环住她的后背。他的手掌带着薄茧,轻抚过她颤抖的脊背,声音低哑得像砂纸摩擦:“我没事。”
“你都流血了!”云向晚扒开他的嘴角,那里破了道口子,血珠正往外渗。她想用袖子去擦,却被许尘抓住了手。
“别碰,脏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,自己胡乱擦了擦,目光落在地上那幅被踩烂的画上时,动作顿了顿,“画……”
云向晚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向日葵的花瓣已经糊成一片,格子衬衫的身影更是被碾得看不清轮廓。眼泪又涌了上来,她吸着鼻子摇头:“没了……修不好了……”
许尘沉默地捡起画框,小心翼翼地把画布折好放进她的背包。然后他站起身,弯腰把云向晚打横抱了起来。
“呀!你干什么!”云向晚惊呼着搂住他的脖子,脸颊瞬间红透了。
“带你去医务室。”许尘的声音很稳,脚步却有些踉跄,大概是刚才被踹的肩膀在痛,“肚子还疼吗?有没有觉得恶心?”
“我没事……”云向晚把脸埋进他的颈窝,格子衬衫上的洗衣液味混着淡淡的血腥味,却奇异地让她安心,“我就是心疼我的画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许尘低头看了她一眼,眼底的冰冷已经融化,只剩下温柔,“等你好了,我们一起重新画一幅,画更大的向日葵,画满整个画室。”
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交叠在一起,像幅再也不会分开的画。云向晚搂着他的脖子,突然想起东北菜馆里那盘锅包肉的味道,想起他说“我也是”时的温柔,想起他刚才挡在她面前的背影。
她轻轻在他伤口上吹了口气,像小时候妈妈对她做的那样:“许尘,谢谢你。”
许尘的脚步顿了顿,嘴角扬起个浅浅的弧度,带着血腥味的笑容却比任何阳光都要明亮:“傻瓜,该说谢谢的是我。”谢谢你闯进我的代码世界,谢谢你让我有勇气对抗所有恶意,谢谢你让我知道,原来喜欢一个人,可以让人变得如此勇敢。
巷口的青藤还在随风摇晃,远处传来晚自习的预备铃声。许尘抱着云向晚一步步走出阴影,走向洒满金光的大路。他知道未来或许还有更多的风雨,但只要身边有她,他就什么都不怕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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