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秋后的第一场雨,淅淅沥沥下了整夜。沈昭华处理完奏折,觉得头晕得厉害,想起傍晚太后派人送来的那碗“安神汤”,心头猛地一沉。
那汤里定是加了东西。
她强撑着起身,指尖刚触到桌案,就软得跌坐回去。浑身像着了火,燥热从四肢百骸涌上来,理智像被雨水打湿的纸,渐渐发皱。
“陛下?您怎么了?”守在殿外的内侍听见动静,慌忙进来。
“去……去叫温玉……”沈昭华咬着牙,声音发颤。她不能倒下,更不能让太后得逞——她知道太后打的什么主意,定是安排了人,想趁她神志不清时“生米煮成熟饭”,好安插自己的人手。
内侍刚要跑,殿门忽然被推开。太后身边的掌事嬷嬷带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侍卫,身后还跟着个面生的年轻公子,眉眼间竟有几分像谢临砚。
“陛下夜深了,该歇息了。”嬷嬷笑得不怀好意,“太后娘娘怕陛下孤单,特意让李公子来伺候。”
那李公子上前一步,作势要扶她:“陛下,臣伺候您安寝。”
“滚开!”沈昭华猛地推开他,力气却小得可怜。她扶着桌沿站起来,眼前阵阵发黑,“谁让你们进来的?给朕滚出去!”
“陛下这是怎么了?”嬷嬷假惺惺地皱眉,“莫不是身子不适?李公子年轻力壮,正好给陛下按按……”
侍卫已经围了上来,显然是要硬来。沈昭华心里清楚,此刻若被他们得逞,明日朝堂必定掀起风波,太后就能借着“陛下宠幸新欢”的由头,进一步插手后宫,甚至干预朝政。
她死死咬着舌尖,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。就在这时,殿门“砰”地一声被撞开,温玉浑身湿透地冲了进来,墨色的衣袍滴着水,头发贴在额角,手里还握着那柄素白的折扇。
“你们在干什么?”他声音发厉,平日里温和的眼眸此刻像淬了冰。
“温公子?”嬷嬷脸色一变,“这里没你的事,快退下!”
温玉没理她,几步冲到沈昭华身边,将她护在身后。他能闻到她身上不正常的燥热,也能看到她泛红的脸颊和紧咬的唇——定是被下了药。
“陛下,您撑住。”他低声对沈昭华说,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。
沈昭华抓着他的衣袖,指尖冰凉,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。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雨水寒气,让她混乱的脑子清醒了几分。
“温玉,你敢抗旨?”嬷嬷色厉内荏,“这是太后的意思!”
“太后的意思,也不能强迫陛下!”温玉回头,目光扫过那李公子和侍卫,“陛下若是不愿,谁也别想碰她一根头发!”
他说着,忽然将沈昭华拦腰抱起。沈昭华惊呼一声,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,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墨香混着雨水的清冽,竟奇异地让她安定下来。
“你们都给我滚!”温玉抱着沈昭华,眼神冷得像冰,“若是惊动了禁军,仔细你们的脑袋!”
侍卫们被他的气势吓住,面面相觑。嬷嬷还想说什么,却见温玉抱着沈昭华往内殿走,脚步沉稳,背影挺拔得像座山。她知道,今日怕是不成了,只能咬咬牙,带着人灰溜溜地退了出去。
内殿里,温玉将沈昭华放在榻上,转身想去叫太医,手腕却被死死抓住。
“别走……”沈昭华仰头看着他,眼神迷离,脸颊红得像要烧起来,“别叫太医……不能让别人知道……”
她清楚,这事若是传出去,无论真假,都会成为她的污点。
温玉看着她难受的模样,心里像被刀割一样。药劲显然在发作,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,抓着他手腕的手也越来越烫。
“陛下……”他声音发哑。
沈昭华忽然用力一拉,将他拽得俯下身。她抬头吻住他的唇,带着滚烫的气息,混乱又急切。温玉浑身一僵,想要推开她,却在看到她眼底的痛苦时,心软得一塌糊涂。
他知道她在挣扎,知道她此刻有多难受。他更知道,若是找别人来,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泥潭。
“陛下,”他轻轻回吻她,声音低哑得像叹息,“臣在。”
他慢慢解开自己的衣袍,将带着雨水寒气的身体贴了上去,想用自己的凉,去压她身上的热。沈昭华像抓住浮木一样搂住他,在他怀里微微颤抖,嘴里胡乱地念着:“别让他们……得逞……”
“不会的,”温玉吻去她眼角的泪,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,“有臣在,谁也别想伤害陛下。”
窗外的雨还在下,敲打着窗棂,像在为这暗夜的惊澜伴奏。内殿的烛火忽明忽暗,映着交叠的身影。温玉没有半分亵渎之心,只有全然的守护——他用自己的方式,为她挡去了这场可能毁掉她的风波。
次日清晨,沈昭华在一片清冽的墨香中醒来。头痛欲裂,昨夜的记忆碎片般涌上来:太后的安神汤,嬷嬷的逼迫,温玉浑身湿透地冲进来,还有……他最后那句低哑的“臣在”。
她猛地坐起身,身上盖着他的外袍,带着淡淡的皂角香。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,榻边放着一杯凉透的清茶,旁边压着一张字条,是温玉的字迹:“陛下醒后喝些清茶,解腻。臣在偏殿,有事唤臣。”
沈昭华拿起茶杯,指尖冰凉。她知道,温玉为她做了什么。在那样的时刻,他不仅救了她的体面,更护了她的周全,用最笨拙也最坚定的方式。
她掀开被子下床,走到外间。温玉正坐在案前,背对着她,似乎在写着什么。晨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,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轮廓。
听见动静,他回头看来,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:“陛下醒了?”
沈昭华走到他面前,看着他眼下的青黑,看着他脖颈上若隐若现的红痕,忽然说不出话。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,最终只化作一句:“谢谢你。”
温玉放下笔,起身行礼,动作有些僵硬:“臣分内之事。”
沈昭华却扶住他的手,目光认真地看着他:“温玉,昨日之事,不是你的本分,是你的情分。”她顿了顿,声音微哑,“这份情,朕记下了。”
温玉抬头望进她眼底,那里没有了往日的威严,只有坦诚的感激与一丝复杂的情愫。他忽然笑了,眼底的局促散去,只剩下温和:“陛下记不记,臣都在。”
窗外的雨已经停了,阳光穿过云层照进来,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。昨夜的惊澜已过,但有些东西,却在这场风波里,悄然生了根——比如信任,比如情分,比如,那份无需言说却彼此心知的守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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