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乐宫的院门虚掩着,温玉正坐在廊下,手里捏着那柄素白折扇,指节几乎要将扇骨捏断。地上散落着几片刚落下的槐树叶,被他无意识地碾成碎片。
听见脚步声,他以为是内侍,头也没抬:“说了不用送点心……”
“是朕。”
温玉猛地抬头,撞进沈昭华带着急意的眼眸。她没穿龙袍,只着一身常服,鬓边的金钗歪了半分,显然是匆匆赶来的。
他慌忙起身行礼,指尖却在发颤:“陛下怎么来了?”
“朕再不来,某些人怕是要把自己憋出病来。”沈昭华走到他面前,目光落在他手里的折扇上,那扇骨边缘已被捏出浅浅的印子,“刚才在御书房外,为何不等朕?”
温玉垂下眼睫,声音闷闷的:“臣……臣怕打扰陛下处理政务。”
“是怕打扰,还是怕听朕解释?”沈昭华直截了当,“你看见了那碗药,是不是误会了什么?”
温玉的肩膀微微一颤,没说话,算是默认。
沈昭华叹了口气,在他身边坐下,将廊下的落叶一片片拾起来:“那药是太后送来的,说是能助诞育皇嗣。但你想过没有,这药若是真有用,最先盯上它的,会是那些想借皇嗣争权的世家。到时候,你会被推到风口浪尖,成为他们攻击的靶子。”
她转头看他,眼神坦诚:“朕不喝那药,不是不想有孩子,更不是防备你。朕只是不想,让你因为这些事被人算计。在朕心里,你的安稳,比所谓的‘皇嗣’更重要。”
温玉猛地抬头,眼底满是震惊,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他张了张嘴,喉咙却像被堵住,半晌才挤出一句:“陛下……真的是这么想的?”
“不然呢?”沈昭华笑了,伸手轻轻拂去他肩上的落叶,“朕虽为女帝,却也知道,有些东西比权力更珍贵。比如那日夜里,你为朕挡去风波时的眼神;比如你为朕修补舆图时的专注;比如……”她顿了顿,指尖停在他的脸颊上,“你在瑶光殿外,明明难过却故作平静的样子。”
这些细微的瞬间,她竟都看在眼里,记在心上。
温玉的眼眶忽然红了,积压在心底的委屈与不安,在她坦诚的目光里,一点点化作滚烫的暖流。他一直以为,自己在她心里,不过是权衡利弊后的选择,却没想过,她竟会为他考虑这么多。
“臣……臣以为,陛下终究是需要皇嗣的。”他声音发哑,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,“臣出身寒微,给不了陛下世家的助力,若是连……连皇嗣都不能为陛下诞下,臣……”
“傻瓜。”沈昭华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,动作带着前所未有的亲昵,“朕要的从来不是这些。朕要的,是能看懂朕奏折里忧虑的人,是能在朕疲惫时递上一杯热茶的人,是能在风雨来时,愿意站在朕身边的人。”
她的指尖顺着他的脸颊滑下,停在他的唇上,温热的触感让温玉浑身一颤。
“这样的人,”她的声音低了下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,“朕找到了。”
温玉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,涨得发疼,却又暖得发烫。他再也忍不住,伸手将她揽进怀里,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。
“陛下……”他埋在她颈间,呼吸带着颤抖,“臣也是。”
从见她第一眼起,见她在金銮殿上从容应对,见她在书铺里认真看舆图,见她在瑶光殿外强撑着威严……他的心就早已不是自己的了。
沈昭华被他抱在怀里,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墨香,这味道让她无比安心。她抬手,轻轻抚摸着他的长发,动作温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。
温玉慢慢抬起头,望进她含笑的眼眸。那里面没有了帝王的威严,只有纯粹的情意,像长乐宫院里的月光,清浅却温柔。
他再也忍不住,微微低头,吻了上去。
这个吻很轻,带着试探,带着珍视,像羽毛拂过心尖。沈昭华没有推开他,反而微微仰头,回应着他的吻。唇齿相依间,有压抑许久的情愫在悄然蔓延,有彼此坦诚后的悸动在静静流淌。
秋风卷起廊下的落叶,打着旋儿飘过他们脚边,像是在为这迟来的心意伴奏。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,敲了三下,已是三更天。
温玉慢慢松开她,额头抵着她的额头,呼吸交织在一起,带着滚烫的温度。他看着她泛红的脸颊,眼底的笑意温柔得快要溢出来。
“陛下,”他轻声说,“往后,有臣在。”
沈昭华望着他眼底的星光,笑着点头:“好。”
这一夜,长乐宫的烛火亮到天明。没有权谋算计,没有身份隔阂,只有两颗紧紧相依的心,在这深宫之中,找到了属于彼此的温暖。窗外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,却像是在等待着,来年春天的新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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