据点的走廊里,壁灯的光晕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诸星大走在最前面,黑色针织帽的帽檐依旧压得很低,那枚银色狐狸徽章随着步伐轻轻晃动,像坠在暗夜里的一点微光。
身后传来安室透压抑的声音:“你不该说出来的。”
诸星大脚步未停,指尖在枪套上摩挲着:“早说晚说,结果都一样。”他想起苏祸那句“琴酒早就知道了”,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——如果琴酒知道库莫尔的身份,却放任其在组织里搅弄风云,只能说明,这场“游戏”从一开始就得到了默许。
绿川光跟在最后,连帽衫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,只有微颤的肩膀泄露了情绪。刚才在办公室,苏祸最后那个眼神他看得真切,浅灰蓝的瞳孔里没有笑意,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暗,像结了冰的湖面,底下藏着不知多少暗流。
“他在逼我们站队。”安室透的声音沉了下去,白衬衫的袖口还裂着道口子,是刚才砸墙时被碎石划破的,“要么彻底倒向他,要么……”
“要么被他碾碎。”诸星大接话时,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。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边,推开一条缝,冷风吹进来,掀起他额前的碎发。远处银座的霓虹在云层里明明灭灭,把夜空染成一片暧昧的紫,倒像是光和暗在天上撕扯。
绿川光忽然蹲下身,抱住了膝盖。解码器从口袋滑出来,落在脚边,屏幕还亮着,显示着画框里那张纸条的扫描件——宫野明美的字迹清秀,“对不起”三个字像针,扎得人眼睛发疼。
“我们还有选择吗?”他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从加入组织的那天起,我们就已经站在暗处了。”
安室透弯腰捡起解码器,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,一半亮一半暗:“至少,我们还能选择不成为他的棋子。”
诸星大转头看他,黑眸里情绪复杂:“你以为现在还有得选?库莫尔敢把琴酒搬出来,就一定有恃无恐。”他想起苏祸替他扶正徽章时的指尖温度,微凉,却带着不容抗拒的侵略性,“他要的不是服从,是我们心甘情愿地……走进他布的网。”
窗外的风突然大了些,吹得窗帘猎猎作响。壁灯的火苗晃了晃,三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奇怪的形状,像被无形的手揉在了一起。
凌晨三点,苏祸的办公室还亮着灯。
他坐在真皮沙发里,指尖转着支钢笔,目光落在墙上那幅《向日葵》仿作上。画框边缘还留着绿川光划开的痕迹,像道愈合不了的伤疤。桌角的水晶杯里盛着琥珀色的酒,冰块融化的水珠顺着杯壁滑下,在红木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湿痕。
门被轻轻推开,福泽谕吉——组织里负责情报整理的老人,端着杯热咖啡走进来,银框眼镜后的眼睛里带着担忧:“库莫尔大人,您已经三天没合眼了。”
苏祸接过咖啡,指尖触到杯壁的温热,笑了笑:“等这盘棋下完,自然有时间睡。”他呷了口咖啡,目光转向桌上的文件,上面贴着安室透、绿川光和诸星大的资料。照片是几个月前拍的,那时三人刚结束为期半年的新人特训,站在靶场的草坪上,制服的领口还别着簇新的编号牌。
“黑麦已经识破您的身份,波本和苏格兰也起了疑心,”福泽推了推眼镜,指节在文件边缘敲了敲,“要不要……让琴酒前辈出面压一压?他上周还问起您的进度。”
“不必。”苏祸放下咖啡杯,钢笔在诸星大的照片上敲了敲。照片里的诸星大正举着狙击枪,帽檐下的眼神冷得像冰,却在镜头扫过时,极快地眨了下眼——那是他故意留下的破绽,像在说“我知道你在看”。“疑心病重的狗,才会更警惕周围的动静。我要的不是听话的傀儡,是能在暗夜里咬开血路的狼。”
他想起几个月前的特训考核。诸星大在暴雨里追了目标整整一夜,鞋跟磨掉了半只,却在对方即将跳上接应船时,隔着三十米的雨幕精准命中对方的肩胛,溅起的水花里混着他自己的血;安室透在模拟审讯室里被灌了三瓶烈酒,胃痉挛疼得蜷缩在地上,却在琴酒问“要不要退出”时,硬是撑着墙站起来,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刀;绿川光最安静,却在拆弹训练的最后十秒,用牙齿咬开了被汗水浸湿的引线,嘴唇被烫伤也没吭一声,只是把拆下来的引信捏在手里,对着监控镜头晃了晃。
这些藏在暗处的光,才最有意思。
福泽欲言又止,最终从公文包里抽出份加密电报:“朗姆那边催得紧,说雪莉的新配方已经送到码头仓库,让您务必在今晨六点前取回来。”
苏祸的目光又落回那幅《向日葵》上,嘴角勾起抹狡黠的笑:“急什么。”他拿起钢笔,在电报背面画了个简易的码头地图,在集装箱区的位置打了个叉,“让他们自己去。”
福泽愣了愣:“您是说……让黑麦他们?”
“不然呢?”苏祸把钢笔丢在桌上,端起水晶杯晃了晃,冰块撞击杯壁的脆响里,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残忍,“总得让他们知道,光靠猜是没用的。想要真相?就得自己伸手去暗处捞。”
天刚蒙蒙亮,训练场的草叶又挂上了水珠。
安室透正在调试手枪,枪管在晨光里泛着冷光。他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,指尖总想起昨晚苏祸那句“琴酒早就知道了”,像根刺扎在脑子里。绿川光蹲在他身边,往狙击枪的弹夹里压子弹,指腹被弹壳硌出红痕,却浑然不觉——他满脑子都是那张写着“对不起”的纸条,宫野明美分明上周还给他发过加密信息,说“一切顺利”。
“今天的任务是去码头接批货,”安室透的声音压得很低,枪栓复位的轻响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绷,“苏祸让我们三人一组,他坐镇据点。”
绿川光的动作顿了顿,睫毛上的水珠滚下来:“他不跟来?”
“这才奇怪。”安室透检查完弹匣,抬头看向办公楼的方向。三楼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,却在窗沿的缝隙里,隐约能看到一点晃动的人影,“他从不放过任何监视我们的机会。”
诸星大从器材室走出来,肩上扛着个黑色帆布包,里面鼓鼓囊囊的——是备用的弹药和夜视仪。他没看两人,径直走向停在院角的越野车,拉开车门时,帽檐下的目光扫过办公室的窗户,黑眸里翻涌着冷意。他昨晚偷偷潜入过苏祸的办公室,在废纸篓里找到半张被撕碎的码头平面图,上面的集装箱编号,和几天前宫野明美失踪的地点一模一样。
车子驶出据点时,晨雾还没散。绿川光坐在副驾,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建筑,忽然低声说:“我昨晚在苏祸的窗下,听到他打电话。”
安室透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:“说什么?”
“好像提到了‘替换’和‘真画’,”绿川光的眉头皱着,声音发颤,“还有……他说‘明美留的后手,终于要派上用场了’。”
诸星大在后座突然开口,声音冷得像冰:“他把假画留在办公室,就是故意让我们起疑。真正的配方,说不定藏在码头的货里。但他要的不是配方。”
安室透的瞳孔缩了缩:“那他要什么?”
“要我们自乱阵脚。”诸星大的指尖在帆布包的拉链上摩挲着,那里藏着枚微型窃听器,是他昨晚冒险装在苏祸的公文包里的,“找到的那一刻,要么彻底投靠他,要么……死。”
车子穿过雾蒙蒙的街道,远处的码头传来汽笛声,悠长,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寒意。阳光刺破云层时,刚好落在诸星大胸前的徽章上,银色的狐狸尾巴在晨光里闪了闪,像在暗处蜷起的爪牙。
绿川光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,忽然想起苏祸昨晚说的那句话——“光与暗之间挣扎的样子,最动人”。
或许,这场游戏里,从来没有真正的赢家。
他们这些藏在暗处的光,和那个站在光里的暗,早就被命运的线缠在了一起。
码头的风越来越大,卷着咸腥味扑在车窗上。安室透踩下刹车,越野车停在集装箱区的入口,远处的吊臂正在缓缓转动,把一个个巨大的铁皮箱子吊上船。诸星大推开车门时,帆布包的拉链“咔哒”响了一声,像在这空旷的码头里,投下了一颗无声的石子。
该来的,总归躲不掉。
无论是光,还是暗。
名柯:组织深处的狐狸提示您:看后求收藏(笔尖小说网http://www.bjxsw.cc),接着再看更方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