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纵容

苏祸的指尖悬在咖啡机开关上时，后颈的皮肤正隐隐发烫。那对浅金色的耳朵昨夜收得匆忙，此刻像藏在发丝里的活物，随着他的心跳轻轻颤动。琴酒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，黑色风衣扫过地板的声响，比任何警报都更让他在意——不是怕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，像猎人终于对上了势均力敌的猎物。

“手别抖。”琴酒的声音擦过耳畔，带着烟丝的冷涩。他伸手越过苏祸的肩，按下了启动键，指腹有意无意地蹭过对方的手背。那触感很烫，和苏祸平日里冷白的皮肤截然不同，像是有团火藏在皮下。

苏祸侧过身，酒红色衬衫的领口敞着，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血管。他笑得像只刚偷完腥的猫：“前辈这是关心我？还是怕我把你珍藏的蓝山咖啡糟蹋了？”他的指尖划过琴酒风衣的纽扣，金属冰凉硌手，“听说这咖啡豆是上次在罗马任务时顺手‘拿’的，前辈自己都舍不得喝。”

琴酒没接话，只是将磨好的咖啡粉倒入滤杯。热水注下时，醇厚的香气漫开来，冲淡了空气里残留的酒气。他的动作利落精准，每一步都像在拆解枪械，带着不容错漏的掌控力——苏祸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维也纳，琴酒也是这样煮咖啡，当时他们刚解决掉一个泄露情报的议员，鲜血溅在水晶吊灯上，琴酒却能面不改色地煮完一杯咖啡，递给他时说“尝尝，比你那甜腻的君度强”。

“卡尔瓦多斯的事，黑麦那边有消息了？”苏祸忽然转了话题，指尖在料理台上敲出轻快的节奏。他没忘记自己的身份，更没忘记组织的规则——再纵容，也不能越过底线。

琴酒的动作顿了顿，墨绿色的眼睛里泛起寒意：“他杀了码头三个线人，手法干净，像是故意留了线索。”他将咖啡倒入骨瓷杯，深褐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痕迹，“贝尔摩德想借他的手，试探威士忌他们的底细。”

苏祸挑眉，接过咖啡时故意让指尖相撞。琴酒的手猛地缩回，像被烫到——这细微的反应让苏祸低笑出声：“前辈怕我？”他凑近对方，浅灰蓝的眼睛里盛着锋芒，“还是怕我再把尾巴缠上来？”

琴酒的眉峰压了压，墨绿的瞳孔缩成细缝：“君度，别挑战我的耐心。”

“挑战前辈的耐心，不是最有趣的事吗？”苏祸舔了舔唇角，将咖啡凑到鼻尖轻嗅，“不过说真的，卡尔瓦多斯那家伙就是把枪，没了贝尔摩德的指令，连扳机都扣不准。让黑麦去收拾他，简直是浪费子弹。”

话音未落，琴酒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。屏幕上跳动的“黑麦”二字让空气瞬间凝固。琴酒接起电话的瞬间，苏祸清晰地听见诸星大冷静的声音：“琴酒，卡尔瓦多斯在集装箱顶架设了狙击枪，目标是安室透。”

“让苏格兰切断他的视野，黑麦你绕后。”琴酒的声音没有波澜，指尖却捏紧了手机，“别死人，留活口。”

挂了电话，他抓起风衣就往门口走。苏祸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角，酒红色的衬衫在晨光里划出弧线：“前辈等等。”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枚银色的追踪器，塞进琴酒的掌心，“卡尔瓦多斯的狙击枪装了反追踪装置，但这东西能嵌进他的弹夹，试试？”

琴酒看着掌心的追踪器——设计精巧，边缘刻着细小的狐狸图案，是苏祸的风格。他没说谢谢，只是转身时，风衣扫过苏祸的发梢，带起一阵风。

“前辈记得早点回来。”苏祸在他身后扬声，语气里的轻佻藏着不易察觉的认真，“我煮了两人份的咖啡。”

门关上的瞬间，苏祸脸上的笑容立刻淡了。他走到客厅的监控屏幕前，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，调出码头的实时画面。屏幕上，安室透正假装慌乱地冲向仓库，绿川光蹲在油桶后调试干扰器，诸星大的身影隐在集装箱的阴影里，狙击枪的枪口对准了西北方向——那正是苏祸昨晚说的顺风处。

“倒是比想象中聪明。”苏祸低笑，指尖在屏幕上的诸星大身上敲了敲，“可惜，还是少了点狠劲。”

他切换画面，找到卡尔瓦多斯的位置。那个男人趴在集装箱顶，黑色狙击枪的枪管闪着冷光，却没注意到琴酒的黑色保时捷已经停在了码头入口。苏祸看着琴酒下车时的背影，忽然想起五年前在东京湾，琴酒也是这样单枪匹马闯进去，救回被叛徒绑架的他。当时琴酒的手臂中了一枪，血染红了半边风衣，却把唯一的止血带缠在了他腿上。

“真是个傻子。”苏祸低声骂了句，指尖却在监控系统里输入一串代码——那是他为琴酒设置的紧急护盾，能屏蔽所有针对黑色保时捷的追踪信号。

中午时分，安室透的通讯信号突然接入。他的声音带着喘息，背景里有金属碰撞的脆响：“君度，卡尔瓦多斯被我们制服了，但他咬碎了嘴里的毒药，没留活口。”

“意料之中。”苏祸靠在椅背上，指尖转着那枚银色打火机，“贝尔摩德怎么可能让他活着开口？把他的尸体处理干净，别留下指纹。”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，“让黑麦去查卡尔瓦多斯的通话记录，最近三天的，尤其是和纽约的通讯。”

挂了通讯，苏祸起身去厨房热咖啡。微波炉的嗡鸣声里，他忽然听见后颈的麻痒感再次涌来——那对浅金色的耳朵正蠢蠢欲动，连带着尾巴尖也在裤腿后面不安分地晃。他对着料理台的玻璃倒影照了照，耳尖泛着粉，像被揉过的绒毛。

“还真是不经逗。”苏祸低笑，伸手按住后颈，试图把它们按回去。就在这时，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，他手忙脚乱地转身，差点撞翻桌上的咖啡杯。

琴酒走进来，黑色风衣上沾着海水的腥气。他左臂的衬衫被血浸透，暗红色的液体顺着指尖滴落在地板上，开出细小的花。苏祸的目光瞬间冷了下来：“怎么回事？卡尔瓦多斯伤的？”

“不是。”琴酒解开风衣，露出手臂上的伤口——边缘不整齐，像是被某种利器划开的，“遇到几个FBI的老鼠，顺手解决了。”

苏祸没说话，转身去拿医药箱。他的动作很快，碘伏棉球擦过伤口时，力道重得让琴酒皱了眉。但琴酒没吭声，只是看着他低垂的眼睫，看着他浅灰蓝的眼睛里翻涌的情绪——那不是担忧，是怒意，像被触碰了逆鳞的野兽。

“疼吗？”苏祸的声音很沉，和平时的轻佻判若两人。

琴酒终于开口：“你在担心我？”

苏祸的动作顿了顿，随即笑了，指尖在伤口边缘轻轻划了下，引来琴酒的闷哼：“前辈想多了。我只是怕你死了，没人陪我玩‘猫捉老鼠’的游戏。”他用纱布缠住伤口，打结时故意勒紧，“毕竟，组织里能让我觉得有趣的人，可不多。”

琴酒看着他眼里的锋芒，忽然抬手，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发梢。苏祸的身体瞬间僵住，像被按下暂停键。浅金色的耳朵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，在发间抖了抖，尾尖也从裤腿后面滑出来，圈住了琴酒的脚踝。

“别躲。”琴酒的声音很轻，指尖顺着发丝滑到后颈，轻轻揉了揉那对毛茸茸的耳朵，“挺软的。”

苏祸的耳尖瞬间红透，像被烫到的羊毛。他猛地后退，尾巴尖却没松开，反而缠得更紧了。浅灰蓝的眼睛里闪过慌乱，随即被一层冷意覆盖：“前辈再动手动脚，我就把这尾巴剁下来，泡在你的威士忌里。”

琴酒低笑出声，墨绿的眼睛里难得有了点温度：“随你。”他转身走向客厅，“对了，黑麦查到了卡尔瓦多斯的通话记录，贝尔摩德确实给他发过指令，目标是……”

“是我，对吗？”苏祸打断他，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，“她早就怀疑我了，毕竟，能让琴酒另眼相看的人，不多。”

琴酒的脚步顿了顿，没回头：“她动不了你。”

这五个字很轻，却像颗石子投进苏祸的心湖。他看着琴酒的背影，忽然觉得那对浅金色的耳朵不那么痒了，尾巴尖也乖乖地松开了琴酒的脚踝。

傍晚的雨又开始下了，敲得玻璃窗噼啪作响。苏祸坐在沙发上，看着琴酒在厨房热晚餐，银色的发丝在暖黄的灯光里泛着柔和的光。他忽然想起昨夜琴酒说“你是君度，这就够了”时的眼神，那里面没有怀疑，没有探究，只有一种近乎纵容的笃定。

“真是个奇怪的家伙。”苏祸低笑，指尖转着打火机，火苗在他眼里明灭。他知道自己是危险的，像杯里的君度酒，甜腻的表象下藏着足以灼穿喉咙的烈；可琴酒是更危险的枪，冰冷，精准，却愿意为他卸下一点点防备。

或许，这场游戏可以玩得再久一点。苏祸想。至少在琴酒彻底厌倦他之前，在他的狐狸尾巴被更多人发现之前，他可以暂时收起爪牙，做个只在他面前耍赖的“君度”。

雨还在下，安全屋的灯光暖黄。料理台上的咖啡已经凉透，却没人去管。苏祸看着琴酒端着晚餐走过来，忽然笑着张开手臂：“前辈，过来点，我有点冷。”

琴酒的脚步顿了顿，最终还是走了过去。苏祸没抱他，只是把脚搭在了对方的腿上，尾巴尖悄悄从裤腿里钻出来，勾住了琴酒的手腕。

这一次，琴酒没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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