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九章受伤

安全屋的木门被推开时，裹挟着一身寒气的雨珠滚落在地板上。

苏祸收起伞，浅灰色针织衫的肩头已经湿透。黑发贴在颈侧，勾勒出清晰的锁骨线条，像雪地里蜿蜒的溪流。

琴酒坐在壁炉前擦枪。伯莱塔的金属外壳在火光里泛着冷光，听见动静时，墨绿色的眼睛抬了抬。

“迟到了十七分钟。”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。

指尖却在枪管上顿了顿——苏祸的袖口卷着，手腕内侧有道细细的划痕。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到的，还在渗血珠，红得刺眼。

“路上遇到点事。”苏祸走到壁炉边烤火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伤口，血珠被蹭开，晕成一小片绯红。

“拆弹组在港区仓库忙得团团转，堵车。”他轻描淡写地说。

没说的是，刚才在巷口看到两个形迹可疑的人。追了半条街才处理掉，手臂被铁丝网刮了下，疼得钻心。

琴酒的目光沉了沉，放下枪起身。药箱被他从柜子里翻出来，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。

碘伏的气味混着壁炉的烟火气散开。苏祸挑眉刚想说“不用”，就被琴酒拽住了手腕。

力道不算轻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。琴酒的指尖很凉，触到伤口时，苏祸下意识地缩了缩，却被握得更紧。

浅灰蓝的眼睛对上那双墨绿的瞳孔。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，像暴雨前的海面，压抑着汹涌的浪。

“乱动就别怪我下手重。”琴酒的声音很低，几乎贴着他的耳廓。

苏祸能闻到他风衣上的硝烟味，还有淡淡的烟草香。和下午在餐馆闻到的薄荷烟味截然不同，带着侵略性的熟悉感，让人莫名安心。

棉签蘸了碘伏擦过伤口。苏祸没躲，只是看着琴酒垂着的眼睫。银色的发丝落在他手背上，有点痒，像蝴蝶停驻。

忽然想起三年前在纽约，也是这样的雨夜。琴酒蹲在纸箱前给他处理刀伤，那时对方的手还在抖，现在却稳得像块石头。

“前辈现在的手法，不去当医生可惜了。”苏祸轻笑，故意动了动手指。

看到琴酒的眉头皱得更紧，眼里反而漫上点笑意，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一道缝。

琴酒没接话，只是加快了动作。绷带在手腕上绕了两圈，系了个利落的结。

他的指腹擦过苏祸手腕内侧的皮肤。那里温度很高，像藏着团火，烫得琴酒指尖微颤。

“港区仓库的炸弹，是朗姆的余党放的。”琴酒收回手，转身去壁炉边添柴。

火光映得他侧脸的轮廓格外冷硬，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。

“拆弹组的人查到了点东西，估计明天会报上去。”

“松田阵平？”苏祸想起那个戴墨镜的拆弹专家。指尖转着没点燃的烟——是刚才在餐馆门口捡到的，松田阵平落下的，薄荷味还很浓。

“他好像对组织的手法很熟悉。”

琴酒的动作顿了顿，墨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寒意。“离那些警察远点。”

他的声音有点哑，像被烟呛到：“尤其是拆弹组的，不要命的疯子。”

苏祸低笑，没应声。他走到桌边拿起那份关于新朗姆的加密文件。

指尖划过“身份不明”四个字，像在抚摸一块冰冷的石头。

“Boss到底在搞什么？新朗姆连张照片都没有。”

“不该问的别问。”琴酒的语气冷了些。却还是递过来一杯威士忌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挂出弧线。

“他的第一份指令已经下来了，清理警视厅的旧档案。”

酒杯碰到一起时，发出清脆的声响，像冰面碎裂。

苏祸仰头饮尽，喉结滚动的弧度在火光里格外清晰。像暗夜里潜行的蛇，优雅又危险。

琴酒看着他敞开的领口。忽然想起下午伏特加汇报时说的话——“君度先生在小餐馆和两个警察坐邻桌”。

“以后别去那家店了。”琴酒的声音很沉，像怕被雨声盖过。

“人多眼杂。”

苏祸挑眉，浅灰蓝的眼睛里盛着笑意，像落满星光的湖面。

“前辈是在担心我？”

琴酒没回答，只是转身走向窗边。雨还在下，敲打着玻璃，发出密密麻麻的声响，像无数只手指在叩门。

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，落在苏祸脚边，像在无声地圈住什么。

苏祸看着他的背影，忽然低笑出声。

他知道琴酒不会承认。就像他不会告诉对方，刚才在巷口追那两个余党时，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。

是不能让琴酒知道自己又受伤了，免得他又摆出这副冷脸。

壁炉里的火渐渐小了下去，雨声却越来越大。

安全屋里很静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。还有偶尔碰响的酒杯声，在空旷里荡开涟漪。

有些东西在沉默里慢慢滋生。像雨夜墙角悄悄蔓延的藤蔓，缠缠绕绕，分不清是束缚，还是依靠。

苏祸起身告辞时，琴酒塞给他一把伞。黑色的，很大，足够遮住两个人。

“路上小心。”他的声音很轻，几乎要被雨声吞没。

苏祸接过伞，指尖触到伞柄上残留的温度。像琴酒掌心的余温，带着烟草的涩。

忽然转身凑近，在琴酒耳边轻笑道：“前辈要是实在担心，不如明天陪我去趟书店？”

琴酒的身体僵了僵。墨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，快得像错觉，被他强行压下去。

他别过头，声音硬邦邦的：“滚。”

苏祸低笑着推门离开。伞撑开的瞬间，雨声被隔绝在外，世界忽然安静下来。

他回头看了眼安全屋的窗户。暖黄色的灯光里，那个挺拔的身影还站在窗边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。

雨幕里，苏祸的浅灰蓝眼睛亮了亮。

他知道，有些裂痕正在被雨水悄悄填满。而那些藏在冷硬外壳下的在意，比任何指令都更让人心动。

像壁炉里未熄的火，总能在寒夜里，烧得人心里发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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