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 棠兰别离

【乾清宫·晨】

天刚蒙蒙亮，宫墙内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
“陛下！陆才人……殁了！”一名太监跪伏在乾清宫殿外，声音颤抖。

殿内，周行之一手撑着龙案，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冷的满意。他缓缓起身，明黄色的龙袍在晨光下泛着森冷的光。

“既如此，按昨日所言——投井。”

【枯井·午时】

枯井旁早已围满了侍卫和宫人。陆汀兰的“尸身”被白布裹着，由两名太监抬至井边。她的面容被遮住，只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，腕上仍系着那条红绳——只是如今，它已不再蔓延，仿佛随着“死亡”而静止。

于溪棠站在不远处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她不能上前，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具“尸体”被缓缓放至井口。

萧景宴站在人群边缘，面色如常，唯有眼底暗流涌动。昨夜的计划已安排妥当——井底有他的人接应，陆汀兰一旦入水，便会立刻被带出密道，送出皇城。

“投！”太监尖利的声音划破寂静。

白布包裹的身影坠入井中，溅起一片水花。

于溪棠的呼吸几乎停滞，直到水面恢复平静，她才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。

——成了。

【棠梨宫·下午】

于溪棠独自坐在窗前，望着院中那口井发呆。

“娘娘……”青衣轻声唤她，“王爷派人传话，说一切顺利。”

她点点头。

【出宫】

当日，于溪棠以“祭奠亡魂”为由，求得皇帝准许，亲自去宫外寺庙为陆汀兰超度。

暮色沉沉时，于溪棠独自出了宫。

“娘娘，到了。”车夫低声道。

于溪棠掀开车帘，看到一座偏僻的院落。

萧景宴在城外宅院等她，见她下马车时踉跄了一下，下意识伸手去扶。

"小心。"

他的手掌宽大温暖，稳稳托住她的手肘。于溪棠抬头，正对上他深邃的眼眸——那里面的关切让她心头一颤，急忙别开脸。

推门进去时，屋内烛火微弱，床榻上躺着一个人——陆汀兰。

她脸色苍白，唇上仍无血色，可胸口微微起伏，显然还活着。

于溪棠几乎是扑了过去，一把将她搂进怀里。

于溪棠死死咬着唇，不让自己哭出声。

“我要写封信给她，”于溪棠声音有些哽咽。

于溪棠写信时，萧景宴就站在窗边望着她。

她颤抖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，塞进陆汀兰的衣襟里。

“带着它，走得越远越好。”

屋内烛火昏黄，陆汀兰静静躺着，呼吸平稳。

于溪棠坐在床沿，轻轻抚过陆汀兰苍白的脸。萧景宴站在她身后，影子将她们二人笼罩。

"她会去哪里？"于溪棠轻声问。

"江南。"萧景宴递来一杯热茶，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，"我在苏州有处宅子，李福全的侄女会在那里照顾她。"

茶水温热，于溪棠捧着茶盏，忽然想起什么："你...为何要冒险救她？"

烛火噼啪一声，映得萧景宴侧脸明灭不定。他沉默片刻，忽然伸手，将于溪棠散落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。

"因为你在乎。"

五个字，轻得像叹息，却让于溪棠心头剧震。她抬眼看他，发现他眼中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温柔。

他走过来，递上一叠银票，"这些够她衣食无忧。"

于溪棠接过，指尖相触的瞬间，两人都是一顿。萧景宴的手没有立即收回，而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指。

"你对她...很好。"他低声道。

于溪棠垂眸："她就像我的妹妹。"

"我知道。"萧景宴忽然靠近一步，近到她能闻到他衣领上的沉水香，"所以我才救她。"

他的呼吸拂过于溪棠的额发，两人之间不过寸许距离。于溪棠心跳如雷，却不敢抬头。

"王爷...谢谢你…" 这是她第一次感谢他。

"景宴。"他纠正道，声音低沉，"私下里，叫我景宴。"

于溪棠终于抬头，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。那里面的情愫让她呼吸一滞，还未反应过来，萧景宴已退后一步，恢复了往日的克制。

"我该回宫了。"她转移话题，转身走向门口。

萧景宴背影挺拔如松，"我送你。"

“不必了，以免被人误会…”

话音未落，萧景宴已经大步流星地来到她面前。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，语气不容置喙："本王行事，向来不在乎他人闲言碎语。来人，备轿！"

于溪棠惊讶地睁大眼睛："你这人怎么这般蛮不讲理..."

"蛮不讲理？"萧景宴轻笑一声，眸光深邃，"本王只是想要护送心上人回宫，这很合理。"

说罢，不等她拒绝，他已经命令侍从将轿子备好，并亲自将她扶了进去。于溪棠气结，却又无可奈何，只能任由他摆布。这一路，怕是要不得安宁了。

【回宫】

马车里，于溪棠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。萧景宴坐在对面，闭目养神。

"棠儿。"

他突然开口，声音很轻。于溪棠心头一跳。

"嗯？"

"等一切结束..."他睁开眼，目光灼灼，"我带你去江南看看她。"

于溪棠怔住，心头涌起一股暖流。她轻轻点头，唇角不自觉扬起，“可以，不过王爷该不会有什么条件吧？”

"等一切结束..."他睁开眼，目光灼灼，"我带你去江南看看她。"

于溪棠怔住，心头涌起一股暖流。她轻轻点头，唇角不自觉扬起，“可以，不过王爷该不会有什么条件吧？”

他微微一愣，旋即低笑出声，那笑声仿佛冬日里的一缕暖阳，柔和却不失疏离。“本王倒是没想过要提什么条件。”他顿了顿，目光落在她脸上，似是想从她的表情中窥探出些什么，“只是……你为何答应得如此干脆？”

于溪棠垂眸，指尖轻轻摩挲着衣袖上的绣纹，语气淡然却带着几分笃定：“她是我在宫中认识的第一个好朋友，若真能亲眼探望，也算圆了我的心愿。况且，王爷如此郑重其事，总不至于骗我一个女子吧？”

这话听起来像是玩笑，却又藏着试探的意味。而他显然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，眉梢微挑，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：“你倒是会顺水推舟。”

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，两人的距离似乎近了些，却又隔着什么无形的屏障。于溪棠抬起头，与他对视片刻，忽然笑道：“既然如此，那就一言为定。不过，我可提醒王爷，这趟行程，若是让我发现半点虚假，我可不会轻易罢休。”

他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，笑意愈浓：“放心，本王向来言出必行。”

话虽如此，但他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轻颤，像是某种情感正在悄然滋生，又被他压在了心底最深处。

而于溪棠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，她只觉得此刻的承诺，不过是彼此短暂的约定罢了，至于未来……她没有多想，也不愿多想。

马车微微颠簸，她的膝盖不小心碰到他的。

马车缓缓驶出宫门时，她的指尖仍在发抖。

【尾声】

三日后，陆汀兰的“尸身”在城外乱葬岗被人发现，官府确认后，以“罪妃不得入土”为由，草草掩埋。

而真正的陆汀兰，早已乘着一叶小舟，顺江南下。

“汀兰如晤:

若你读到这封信，便是已平安离宫。

我知你怕水，可唯有此法能救你。昨夜我梦见你幼时落水的模样，惊醒时泪湿枕畔。如今想来，或许命运早注定，你我终有一别。

宫墙之内，真心最是奢侈。可我于溪棠此生，唯独对你，从未虚情假意。

愿你余生自由，再不必如履薄冰。

——溪棠 笔″

附诗：

“棠梨一别各西东，

汀上兰香绕旧梦。

若得来生重相见，

不居金殿住春风。”

---

陆汀兰读完信，泪水早已浸透纸页。她将信紧紧贴在胸口，仿佛这样便能留住写信之人的温度。

她终于明白于溪棠那些伤人的话语，并非发自真心。她的目光中没有怨恨，只有理解。

马车外，夕阳西沉，远山如黛。

她终于自由了。

可心里，却像是被人生生挖走了一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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