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阙之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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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渊裂缝

幽火试后第三日,无名山下了一场青色的雨。雨丝带着硫磺与星硝的味道,落在雪上并不融化,而是结成一层脆亮的壳。内门弟子们闭门不出,唯恐被“青雨蚀魂”。唯有阿执赤足站在崖畔,任雨点敲打星印——每落一滴,胸口便绽出一粒微光,像被点燃的火种。

  衔蝉撑着一柄枯竹纸伞,从雨幕里走来。伞面绘着半截残剑,墨迹被雨水晕开,剑锋竟似在滴血。

  “天渊提前裂了。”她抬眼,竖瞳里倒映着北方的天空,“玄都卫的星舟已越境,再过一个时辰,就会抵达落星坡。”

  阿执握紧竹剑。剑脊上那粒米大的星芒,此刻正随着雨声轻轻跳动,像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。

  “无名山不插手?”

  “长老们只会看戏。”衔蝉嗤笑,“他们巴不得有人替他们试剑。”

  说话间,雨停了。云层被撕开一道口子,露出一线幽深的蓝——那不是天,而是一道缝。缝后没有星,也没有光,只有纯粹的黑暗,像被巨兽一口咬缺的夜幕。裂缝边缘,电光呈藤蔓状攀爬,每一次闪烁,都伴随低沉的雷鸣,仿佛来自地底。

  阿执体内的剑骨忽然震颤。

  “它在叫我。”

  “那就去。”衔蝉收起纸伞,伞骨“咔”地一声折成三截,断口处渗出暗红,“我陪你。”

  ……

  落星坡以北三十里,是“断星原”。

  原上本有松林万顷,此刻却只剩焦黑的树桩,像被天火犁过。焦土中央,裂开一道宽约百丈的深渊,黑气从渊底蒸腾,凝成一张张模糊的人脸,无声哀嚎。

  阿执与衔蝉抵达时,星舟已悬停于裂缝上方。

  那是一艘骨白色的巨舰,无帆无桨,舰身由无数星兽脊骨拼接而成,骨缝间流淌着幽蓝火焰。舰首立着一杆黑幡,幡面绘着玄都卫的“玄”字,每一笔都由细小的星萤组成,蠕动如活物。

  甲板上,十名黑甲卫负手而立,鬼面覆脸,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。

  居中一人,未戴面具,面容苍白,眉心一道银灰竖纹,像被刀劈过。

  阿执认出他——正是幽火试那夜,在藏经阁顶层与瘦长老对坐之人。

  “玄都天尊座下,星策校尉——沈砚。”衔蝉低声道,“三年前,他一人镇杀北溟十六星兽,血染冰海三百里。”

  沈砚俯身,指尖轻点舰栏,一缕银光没入裂缝。

  黑气顿时沸腾,凝成一只巨手,五指漆黑,指节覆满星纹,竟与阿执胸口的摇光星印一模一样。

  巨手向上探来,直抓星舟。

  沈砚不躲不闪,袖口滑出一柄短剑,剑身透明,内里有星河流转。

  一剑斩下。

  没有声音,巨手无声而断,断口处喷出大量漆黑血雨,落在焦土上,腐蚀出蜂窝状的深坑。

  血雨腥臭,却带着诱魂的甜香。

  阿执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,星印滚烫,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耳边呢喃:

  “来……来……”

  衔蝉按住他肩,指甲陷入皮肉:“别听,那是渊底的旧神在招魂。”

  她指尖弹出一点红芒,没入阿执耳后,呢喃声顿时消散。

  “旧神?”

  “天渊不是裂缝,是坟场。”衔蝉声音极轻,“三千年前,天阙坠落,众神埋骨于此。玄都卫想掘坟取骨,我们得先一步。”

  说话间,沈砚已御剑离舟,衣袂猎猎,落在裂缝边缘。

  他抬手,掌心浮现一枚青铜罗盘,罗盘指针疯狂旋转,最终指向阿执所在的方向。

  “星图宿主,果然在此。”

  声音不大,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。

  十名黑甲卫同时转身,鬼面下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阿执身上。

  空气瞬间凝固。

  阿执握紧竹剑,剑骨与星印之间那道金线骤然亮起,像一条被拉紧的弦。

  衔蝉却先一步挡在他身前,红衣无风自鼓,发丝间浮起细碎的红芒,像燃烧的飞灰。

  “沈校尉,无名山内门弟子,还轮不到玄都卫来拿人。”

  沈砚淡淡看她一眼:“半妖?”

  指尖轻弹,一缕银光激射而出,直取衔蝉眉心。

  衔蝉抬手,红芒凝成薄幕,银光撞在幕上,发出“滋啦”一声脆响,竟将红幕腐蚀出一道裂口。

  裂口处,衔蝉掌心迅速泛起青灰,像被霜冻侵袭。

  阿执拔剑。

  竹剑出鞘,青光暴涨,剑尖那粒星芒脱离剑身,化作一道细若发丝的金线,直刺沈砚。

  金线所过之处,空气被切割出一道极细的真空,发出尖锐啸鸣。

  沈砚侧身,金线擦过他耳畔,斩断一缕发丝。

  发丝落地,竟发出金属撞击声,断口处渗出银白血液。

  “三千里外一剑,果然在你手里。”

  他眼底终于浮现一丝兴味,抬手,短剑横空,星河倒卷。

  阿执只觉眼前一花,漫天星光化作无数剑雨,铺天盖地而来。

  衔蝉低喝,双手结印,红芒凝成一面巨盾,挡在两人上方。

  剑雨落下,红盾震颤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
  阿执抬手,星印大亮,半幅星图在背后展开,摇光星芒化作金色光柱,冲天而起,与剑雨相撞。

  轰——

  冲击波将焦土掀飞,露出下方漆黑的岩层。

  岩层上,一道古老的符纹被冲击波激活,亮起幽蓝光芒。

  符纹中心,裂开一道更窄的缝隙,仅容一人通过。

  缝隙里,有风涌出,带着远古的腥甜。

  “天渊第二层开了!”衔蝉一把抓住阿执手腕,“走!”

  两人化作两道流光,投入缝隙。

  沈砚欲追,却被符纹弹回,指尖轻抚裂缝边缘,若有所思。

  “摇光星图……竟能开启第二层。”

  他抬手,星舟降下,黑甲卫鱼贯而入,在裂缝外布下星阵。

  “守株待兔。”

  他轻声道,声音被风撕碎,散在雪原上。

  ……

  缝隙之后,并非深渊,而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石廊。

  石廊四壁嵌满碎星石,幽蓝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极长,像两条扭曲的蛇。

 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血腥混合的味道,脚下不时踩到碎骨,发出“咔嚓”脆响。

  衔蝉指尖燃起一点红芒,照亮前方。

  石廊尽头,是一座巨大的石殿。

  殿门半开,门楣上刻着四个古篆——

  “星渊旧府”。

  殿内,幽蓝火焰悬浮半空,照亮中央一座石台。

  石台上,躺着一具巨大的骸骨,骨呈人形,却生着六臂,肋骨间嵌满碎星石,像被星辰钉死的囚徒。

  骸骨心口处,插着一柄断剑,剑身透明,内里有星河流转——

  正是沈砚手中短剑的另一半。

  阿执体内的剑骨忽然剧烈震颤,与断剑产生共鸣,发出低沉的龙吟。

  石台上的骸骨手指微动,空洞的眼窝转向两人,发出咔啦咔啦的声响。

  “守……阙……人……”

  声音沙哑,像无数碎石摩擦。

  骸骨六臂齐抬,碎星石纷纷脱落,化作幽蓝火雨,铺天盖地而来。

  衔蝉脸色骤变:“是星渊旧神!退!”

  阿执却一步未退,竹剑横于胸前,剑骨与星印同时亮起,摇光星芒化作金色光幕,将火雨尽数挡下。

  “我来,不是退的。”

  他抬眼,眸中映着幽蓝火光,像两簇即将燎原的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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