铜铃余音沉进雪里,夜像被拉出一道裂口。
阿执离开鬼市时,雪原尽头升起一轮惨白的月,照得脚印泛着青灰。
铜铃在腰间轻晃,铃舌仍被封霜,却透出幽蓝的光,像一盏不肯熄的灯。
他循着光走,不知走了多久,风忽然停了。
雪幕里,传来一声嘶哑的鸦啼。
“嘎——”
一只玄鸦落在枯枝上,羽色如墨,喙间衔着一片碎羽。
碎羽上,用血写着细小字迹:
「落星坡西,枯井将开;狐尾为钥,鸦羽为引。」
阿执抬眼,玄鸦振翅,黑羽抖落几点星屑。
星屑落地,化作一条幽蓝细线,蜿蜒向西北。
他深吸一口气,踩上细线,脚下积雪竟无声分开,露出一条暗道。
暗道尽头,是更深的夜。
玄鸦在前,低低盘旋,每飞十丈,便落一次羽。
羽落之处,雪面浮起淡淡磷火,像被点燃的骨。
阿执跟着磷火走,耳边风声忽远忽近,仿佛有无数细语在暗处咀嚼。
半柱香后,磷火止步。
前方,一片黑松林。
林口立着半截石碑,碑面裂痕纵横,裂痕里渗出暗红。
碑上无字,只刻一只展翅的鸦。
玄鸦落在碑顶,喙间碎羽飘落,触碑即燃。
火光里,石碑无声移开,露出一条幽深的石阶。
石阶向下,没入黑暗,像通往地狱的咽喉。
阿执踏阶而下,铜铃幽光更盛,照出两侧石壁上的壁画:
第一幅,鲲尾扫海,掀起星雨;
第二幅,青狐拜月,九尾燃灯;
第三幅,守阙人负剑,立于枯井之上。
最后一幅,却是空白,只留一道裂痕,像在等待谁来填补。
石阶尽头,是一间石室。
室顶悬着一盏青灯,灯芯是一截断尾,火苗幽蓝。
灯下,摆着一张石案。
案上,放着一只乌木匣。
匣盖半开,露出一截黑色羽管。
羽管上,缠着红线,红线另一端,系着一枚铜钱大小的铜铃。
铃面刻着“玄鸦”二字,铃舌却是半截狼牙。
玄鸦落在案上,喙间碎羽飘落,触铃即燃。
火苗舔过红线,铜铃无声自鸣。
铃声里,乌木匣缓缓开启,露出一只小小的黑色羽舟。
羽舟通体玄铁,舟首雕着一只展翅的鸦,舟尾悬着一盏幽蓝灯。
灯罩内,囚着一缕青烟,烟里隐约可见一只断尾狐影。
阿执指尖触及羽舟,青烟忽地暴涨,化作一只巨大玄鸦,九翼舒展,翼上星纹流转。
玄鸦俯首,铜铃自案上浮起,嵌入鸦额。
铃面“玄鸦”二字亮起,幽蓝灯盏同时点燃。
灯光里,浮现一行血色小字:
「舟行星渊,鸦渡忘川;狐尾为钥,狼牙为锁。」
阿执握紧羽舟,掌心逆鳞滚烫。
玄鸦振翅,九翼拍击石室穹顶,碎石簌簌而落。
穹顶裂开一道口子,露出一线幽蓝天光。
天光里,站着一个人。
白衣,银纹,眉心一道竖痕,像被刀劈过。
沈砚。
他伸出手,掌心躺着一枚完整星盘。
星盘上,七星璀璨,摇光居中,像一盏永不熄灭的灯。
“等你很久了。”
沈砚微笑,声音穿过天光,像冰棱击石。
阿执握紧羽舟,剑骨与星盘共鸣,发出清越龙吟。
“那就开始吧。”
玄鸦长啼,九翼拍击,卷起幽蓝风暴。
风暴中,羽舟化作一道流光,载着阿执冲破穹顶,直向落星坡。
铜铃在腰间轻响,一声,两声,像荒镇纸鸢断线后的余响;
又像青狐拜月时,尾尖扫过雪地的轻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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