守门人

越野车驶进守门人总部的地下车库时，晨雾刚被朝阳撕开一道口子。林野扶着岩壁站起来时，膝盖还在打颤，小柯已经被瞎子半扶半抱地弄下了车。

小雅正低头检查林野的绷带，听见车库入口传来脚步声，抬头就看见赵指挥官站在那里。男人今天换了身深褐色常服，没戴徽章，手里捏着个搪瓷杯，蒸汽从杯口冒出来，模糊了他眼角的皱纹。

“直接去简报室。”他转身时，林野注意到他后颈的皮肤在衣领摩擦下微微发红，像是被什么东西蛰过。

简报室的百叶窗拉得很低，投影仪在墙上投出石祖的三维建模图。小雅指着模型头部的孔洞：“……就是在那里，金发少年用太刀刺入后，石祖的再生系统完全崩溃。他的雷电能力不是常规的能量释放，更像是……对异常体生命频率的精准打击。”

赵指挥官端着杯子的手顿了顿，杯底的茶叶沉下去又浮起来。金发、雷电、太刀……这三个词像生锈的钥匙，突然捅开了记忆里那扇上了锁的铁门。他想起二十年前的地下实验室，惨白的灯光下，培养舱里漂浮的少年也是金发，每次觉醒能力时，培养舱的观察窗都会布满蛛网状的电光，监控屏幕上的生命体征曲线会变成疯狂跳动的锯齿。那个编号……好像是73？还是77？记不清了，只记得最后一次实验记录上写着“失控，销毁失败”。

“老赵？”瞎子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，老陈的独眼里带着探究，“你刚才走神了。”

赵指挥官猛地回神，把杯子往桌上一放，搪瓷碰撞发出脆响：“没什么。”他点开投影仪的另一个文件，“总部数据库显示，该区域近期有‘游离异常能量体’活动，你们遇到的可能是能量聚合产生的幻象，不必深究。”

“幻象能砍断石祖的触须？”小雅往前一步，马尾辫扫过桌面，“那把刀的纹路和《古兵器考》里记载的‘雷切’完全吻合，守门人档案里明确写着，雷切是……”

“够了！”赵指挥官突然提高声音，手指关节捏得发白。他深吸一口气，放缓语气，“这次任务你们受损严重，总部决定发放十万奖金，算是额外补贴。具体的异常体分析报告，会由专门的研究组跟进，你们先……”

“我们不要奖金。”小雅打断他，眼神亮得像淬了火，“我只要知道真相。那个少年到底是谁？他的实力至少达到B级！石祖蜕皮期被惊动，是不是和你们……”

小雅！”赵指挥官重重拍了下桌子，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一缕阳光，正好照在他鬓角的白发上，“守门人有保密条例！你们的权限不够！”

就在两人僵持时，晓雨抱着一摞书从外面走进来，见状立刻笑着打圆场：“哎呀，赵指挥您别生气，小雅姐就是好奇嘛。正好我带了几本入门资料，林野不是还不熟悉异常体的分类吗？我给他补补课，您忙您的。”她说着朝林野使了个眼色，把一本封皮泛黄的书塞进他手里…

资料馆的空气里浮着细小的尘埃，在天窗透下的光柱里缓缓翻滚。晓雨抱着一本《异常能量谱系》坐在木桌旁，指尖划过泛黄的书页，上面用朱笔标注着各种能量波动的波形图。

“……所以说，‘神力’不是现代科学能解释的能量形式。”她用铅笔在图上画了个圈，“最早的记载是在1927年的长白山，伐木工人看到一个穿青布衫的老人站在雪崩里，雪花在他周围三尺外就化成水汽，当时的热武器靠近到十米内，子弹全部卡壳，连猎枪的撞针都锈成了粉末——这是首次有明确记录的神明目击事件，也是第一次发现神力能干扰机械运转。”

晓雨接着说：“我听档案室的前辈说，三十年前有个觉醒者能让子弹在半空拐弯，后来被守门人列为‘高危管控对象’……”

她的话没说完，就被一阵轻微的震动打断。林野扶着桌沿站起来，发现震动来自资料馆最深处——那里的书架比别处高得多，顶部几乎贴着穹顶，书架之间的通道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，尽头隐约能看到一扇嵌在石壁里的铁门，门上刻着交错的锁链纹路，和总部徽章上的天平图案截然不同。

“那里是什么地方？”林野指着铁门的方向，光线在门周围突然变得扭曲，像是有层看不见的薄膜在波动。

晓雨顺着他的视线望去，脸色微微一变，赶紧拉他往后退了两步：“别靠近！那是禁书区，权限等级是‘绝密’，据说里面放着和‘旧神’有关的记载，还有……”她顿了顿，声音压得更低，“和守门人早期实验相关的档案，除了指挥官级别的人，谁靠近都会触发警报。”

林野注意到，靠近铁门的地面上没有任何灰尘，仿佛从来没人踏足。门把手上挂着块青铜牌子，上面刻着三个古篆字，笔画扭曲得像蛇，他一个也不认识。

“走吧，别看了。”晓雨拽着他回到木桌旁，把一本《神明目击实录》推过来，“先看这个，补补基础。首次神明目击事件的详细记录在这里，那个长白山的老人后来消失了，但有人在他站过的地方捡到块黑色石头，石头遇水会发光，后来被守门人收进了观察区。”

观察区就在图书馆隔壁，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。里面没有书架，而是摆满了玻璃展柜，展柜里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：拳头大的透明晶体里裹着团电光，据说是某次雷暴后从地里挖出来的；半截生锈的步枪，枪膛里卡着枚变成灰黑色的子弹，标牌上写着“1943年，华北战场，遭遇神力干扰的武器样本”；最里面的展柜里放着块巴掌大的青石板，上面刻着模糊的人脸，石板边缘有烧焦的痕迹，标牌上的字被磨损了大半，只能看清“……神力残留，可使方圆五米内电器失效……”

小雅正站在那块青石板前，指尖隔着玻璃轻轻划过。她刚才没跟着去禁书区，赵指挥官的闪烁其词像根刺扎在心里，总觉得金发少年的身份和守门人的秘密脱不了干系。这时听见脚步声，回头看见林野和小雨拿着书过来，便招手让他们过去：“你们来看这个。”

她指着青石板旁边的说明册：“这是1972年在秦岭出土的，考古队说上面的人脸是新石器时代的图腾，但守门人的检测报告显示，石板上有残留的神力波动，和我们在洞穴里检测到的雷电能量频谱高度相似。”

林野翻到《神明目击实录》里关于长白山事件的章节，对比着看了半天：“这么说，不同的神力可能有相似的能量特征？”

“有可能是同源。”晓雨摸着下巴，突然眼睛一亮，“图书馆的西翼有排书架，放着各地的地方志，里面说不定有更多零散的神明目击记录！我们去找找看？”

三人往西翼走，越往里走光线越暗，空气里的尘埃味里混进了淡淡的霉味。走到尽头时，林野突然停住脚步——前面的通道被一道雕花铁栏挡住了，栏杆上缠绕着银色的藤蔓状花纹，花纹缝隙里隐约能看到里面的书架，那些书架比外面的高得多，顶端隐没在黑暗里，隐约有微光闪烁。

铁栏上挂着块木牌，上面用红漆写着“非权限人员禁止入内”。

“这就是禁书区？”林野小声问，他能感觉到靠近铁栏后，口袋里的手机屏幕突然暗了下去，按电源键也没反应。

晓雨拉着他往后退了两步，手机屏幕立刻亮了起来。她吐了吐舌头：“都说了是绝密区域，连神力都能屏蔽，更别说手机信号了。我们赶紧回去吧，被巡逻的守卫看到不好。”

小雅的目光在铁栏后的黑暗里停留了几秒，总觉得那片黑暗里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，但最终还是跟着他们转身离开。

回到原来的木桌旁，林野把《神明目击实录》摊开，指着其中一页：“你看这里，1956年的内蒙古草原，牧民说看到金发的年轻人在雷雨天里站在草原上，手里的刀能引来闪电，当时附近的骑兵连，所有枪支都变成了废铁……”

晓雨凑过去一看，突然“咦”了一声：“这段记载怎么被人用墨块涂掉了一半？后面的结果都看不清了。”

小雅拿过书，指尖拂过被涂抹的痕迹，墨块下隐约能看出“实验”“编号”之类的字眼。她想起赵指挥官刚才躲闪的眼神，心里的疑团更重了。

而此时的指挥官办公室里，赵指挥官正站在窗前，手里捏着一张泛黄的照片。照片上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，站在培养舱前，舱里漂浮着个金发的少年，眉眼间的轮廓和洞穴里的少年几乎重合。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：“7号实验体，神力觉醒度92%，1999年6月13日。”

他指尖划过照片上少年的脸，低声自语：“……竟然还活着。”

窗外的阳光穿过云层，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照在那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上，文件标题是：“关于异常事件目击者的保密协议及补偿方案”，补偿金额那一栏，填着“拾万元整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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