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休的铃声刚落,教室里就弥漫开速食面的香气。白念安咬着笔杆演算物理题,眼角的余光瞥见朱志鑫正从书包里往外拿饭盒。不是那个用了三年、边角磕出凹陷的深蓝色保温盒,而是个崭新的银色便当盒,金属表面映着窗外香樟树的影子,晃得人眼晕。
白念安:“换饭盒了?”
她笔尖一顿,墨点在草稿纸上晕开个小圈。
朱志鑫的手顿了顿,像是没料到她会注意这个。
朱志鑫:“嗯,旧的摔变形了。”
他掀开盒盖的动作很轻,白念安却看得清楚,他捏着盒沿的手指在微微发颤。这个细微的紧张,和苏新皓每次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时的样子重叠在一起。
饭盒里是番茄炒蛋和青椒肉丝,油星亮晶晶地浮在米饭上。白念安的喉咙忽然发紧,上一世的朱志鑫最不喜欢吃青椒,每次她妈把青椒炒进菜里,他都会挑出来悄悄塞进她碗里,说“你吃了变聪明,正好给我讲题”。
可现在,朱志鑫用勺子舀起一大口青椒,咀嚼时甚至没皱一下眉。阳光落在他的侧脸,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,只有嘴角那点不自然的弧度,泄露了他并非真心喜欢。
白念安:“阿姨新学的菜?”
朱志鑫:“我妈说换个口味。”
朱志鑫的声音很平,却在低头扒饭时,用筷子把番茄皮挑了出来,整整齐齐地码在饭盒角落。
白念安的心猛地沉了一下。
挑番茄皮是苏新皓的习惯。她见过他在食堂吃饭,总要把番茄炒蛋里的皮全挑干净,说“像在嚼塑料纸”。而朱志鑫以前吃番茄,从来都是连皮一起吞,还笑她挑皮是“浪费时间”。
白念安:“你不是不挑番茄皮吗?”
话一出口,白念安就后悔了。
明明可以装做什么都不知道。
朱志鑫夹菜的动作僵在半空,筷子上的青椒掉回饭盒里,溅起一点油星。他抬起头时,耳根红得厉害,眼神慌乱地往斜前方瞟了一眼。苏新皓正趴在桌上睡觉,校服外套蒙着头,看不出有没有听见。
朱志鑫:“最近觉得……有点涩。”
他找了个蹩脚的理由,重新拿起筷子时,手却抖得更厉害了,连夹了三次才把那块青椒送进嘴里。
白念安没再说话,只是盯着自己的草稿纸。那些纠缠的公式突然变得模糊,朱志鑫挑出的番茄皮、苏新皓蒙着头的背影、崭新的便当盒、消失的虎口痣……这些碎片像拼图一样在她脑海里旋转,渐渐拼出个让她心惊的轮廓。
下午的自习课,白念安借故去办公室问问题,路过苏新皓的座位时,故意放慢了脚步。蒙着他头的校服外套滑下来一角,露出手腕上的银表。表链上挂着个小小的金属挂件,形状很熟悉,在光线下闪了闪。
她的心跳骤然加速。
那枚挂件,和她埋在香樟树下的胸针很像。
回到座位时,朱志鑫正在做英语阅读,笔尖在试卷上划着重点。白念安的目光落在他的笔尖,那支钢笔的笔帽上刻着个“Z”,是朱志鑫名字拼音的首字母。上一世朱志鑫的笔上,刻的明明是她名字里的“安”。
白念安:“这钢笔挺好看的。”
她状似无意地说。
朱志鑫的笔尖猛地戳在试卷上,戳出个黑色的小洞。他慌忙用橡皮去擦,却越擦越脏,最后只能在旁边画了个小方框盖住。
朱志鑫:“别人送的。”
他的声音低得像在叹气,把钢笔塞进笔袋时,拉链“咔哒”一声卡住了。是他早上刚换的新笔袋,拉链怎么会卡住?
白念安看着他笨拙地摆弄拉链,忽然想起上周体育课,苏新皓的书包拉链也卡过,他当时急得抓着书包带转圈,嘴里嘟囔着“新的就是麻烦”。
夕阳透过窗户斜切进来,把教室分成明暗两半。朱志鑫终于拉上了笔袋,抬头时正好对上白念安的目光,他的瞳孔缩了缩,像被烫到一样移开视线,手指无意识地摸向颈后。那里有颗小小的痣,上一世朱志鑫总说“被你盯得痣都要发烫了”,可现在那颗痣还在,他摸的位置却偏了半寸,像在模仿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习惯。
放学铃响时,苏新皓猛地从桌上弹起来,抓起书包就往外冲,经过朱志鑫身边时,两人的胳膊肘不小心撞了一下。朱志鑫“嘶”地吸了口气,捂住胳膊的动作快得像条件反射,而苏新皓回头看他的眼神里,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,像做错事的孩子。
苏新皓:“抱歉。”
白念安:“没事吧?”
白念安问。
朱志鑫:“没事。”
朱志鑫摇摇头,收拾书包的动作却快了很多。
朱志鑫:“走吗?”
两人并肩走出教学楼时,香樟树下空荡荡的,只有风吹过树叶的“沙沙”声。白念安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,苏新皓的黑色山地车还停在巷口,车把上挂着的乐队T恤被风吹得鼓起来,像只展翅的黑色蝴蝶。
朱志鑫:“在看什么?”
朱志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。
白念安:“没什么。”
白念安收回目光,却在低头的瞬间,看见朱志鑫的运动鞋。是双新款的篮球鞋,鞋帮上的logo闪闪发光。她记得朱志鑫以前只穿白色板鞋,说“篮球鞋太重,跑不动”,而苏新皓的鞋柜里,摆满了各种款式的篮球鞋。
走到单元楼门口,朱志鑫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个东西递给她。是颗用玻璃纸包着的糖果,柠檬味的,和那天体育课给她的一样。
朱志鑫:“明天要降温,记得带外套。”
他说这话时,指尖在玻璃纸上留下浅浅的印子,像在克制着什么。
白念安接过糖,指尖碰到他的指腹,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苏新皓总是冰凉的手。朱志鑫的手以前总是暖暖的,像揣着个小暖炉。
白念安:“你也是。”
她捏紧那颗糖,看着他转身骑车的背影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,车链转动的“咔嗒”声比平时快了半拍,像在追赶什么,又像在逃离什么。
回到家,白念安把那颗柠檬糖放在书桌上。玻璃纸反射着台灯的光,晃得她眼睛发疼。她打开手机,翻出上周拍的照片。那是运动会时抓拍的,朱志鑫站在领奖台上,左手扶着奖杯,虎口处那颗星星似的痣清晰可见。
照片里的痣,和眼前朱志鑫消失的痣,像一道无形的裂缝,横亘在“过去”和“现在”之间。
窗外的风又起了,香樟树的叶子“哗啦”作响,像有人在耳边低语。白念安忽然抓起外套冲出家门,跑到香樟树下时,借着路灯的光,她看见树下的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,而那枚她埋了许久的胸针,正孤零零地躺在落叶里,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泥土。
像是……刚刚被人挖出来,又故意留在了这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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