储物柜

走廊里的人声像退潮般渐渐散去，最后一节自习课的预备铃刚响过，朱志鑫还靠在储物柜上没动。指尖抠着柜门铁皮接缝处的锈迹，碎屑在指腹积了薄薄一层，像谁没擦干净的心事。

苏新皓从教室后门绕出来时，手里捏着两张刚发的物理试卷，边角被穿堂风吹得微微卷起来。他停在隔壁柜子前，钥匙串上的铃铛轻轻响了声。

那是白念安去年送的星星挂件，本该在朱志鑫的钥匙上，此刻却随着这具身体的动作，在半空晃出细碎的银亮。

苏新皓：“物理老师说，最后两道大题难度超标。”

苏新皓把试卷塞进柜侧的文件袋，声音里带着点刚下课的倦怠。

苏新皓：“念安刚才在座位上数你的错题本，说你上次月考错了三个同类型的。”

朱志鑫的指尖猛地顿住。他的错题本从来都是胡乱塞进抽屉，而苏新皓的本子永远按科目排得整齐，此刻正躺在眼前这个贴着“朱志鑫”名字的柜子里，封皮上还留着苏新皓独有的、用力压出的折痕。

那是对方记笔记时总爱用的力道，朱志鑫模仿了三天还是学不像。

他别过脸，望着走廊尽头的饮水机，听见自己的柜子被拉开的轻响。

苏新皓从里面拿出个蓝色笔袋，拉链头晃了晃。朱志鑫用了三年的笔袋，拉链早就松了，每次拉都要格外小心地捏住末端，此刻被对方用着，动作里带着种不属于这具身体的熟稔。

苏新皓：“她还说…”

苏新皓把笔袋放回原位，指尖在柜壁上无意识地蹭了蹭，像是在清理什么。

苏新皓：“昨天那枚胸针，放在阳光下看，缺口处的反光让人幻视音符。”

朱志鑫的后背突然泛起一阵凉意。白念安确实懂乐理，去年校庆合唱，她还帮着钢琴老师标过声部记号，但她从不会留意这种细枝末节。

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苏新皓关上柜门时，指腹在“朱志鑫”三个字上轻轻按了下。那是他自己紧张时的小动作，此刻被这具身体无意识地重复着，像面镜子照出荒诞的重叠。

朱志鑫：“她什么时候研究起乐理了。”

朱志鑫的声音有点干，有些生硬地转移起话题。他抬手摸了摸口袋，才想起朱志鑫不常带纸巾，而自己的手帕正躺在隔壁柜子里，叠成整齐的方块，边角绣着的小香樟叶被压得平平整整。

苏新皓没接话，只是从校服口袋里摸出颗薄荷糖，剥开糖纸扔进嘴里。薄荷的清凉气息随着他说话的动作飘过来。

苏新皓：“蓝色历史笔记借我看看，下午要抽查的章节，我好像漏了个时间点。”

这句话说的很自然，就像是在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。

朱志鑫拉开自己的柜门时，金属摩擦声在空荡走廊里格外清晰。他从最上层翻出历史笔记，纸页间突然滑落片东西。是片压平的香樟叶，夹在“鸦片战争”那页，边缘已经泛黄发脆。

苏新皓的目光落在叶片上，突然没了动作。

朱志鑫：“看什么？”

朱志鑫把叶片捏在手里，指尖能触到叶脉的纹路，是去年秋天和白念安在香樟树下捡的，当时她指着这片叶子说“纹路像高音谱号”，苏新皓在不远处踢着地上的落叶，说“哪有这么歪的谱号”。

苏新皓：“没什么。”

苏新皓移开视线，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瓶矿泉水，瓶盖拧了半圈又停下。

苏新皓：“念安的水壶空了，让我路过水房的时候顺便帮她接一瓶。”

朱志鑫捏着香樟叶的手指紧了紧。他看见苏新皓的柜子深处，放着个眼熟的玻璃罐。那是他用来泡柠檬片的，此刻里面飘着两片新鲜柠檬，是苏新皓早上刚放的，而自己从来不爱喝这个，总觉得酸得涩舌头，白念安却总说“加了蜂蜜就不酸了”。

苏新皓：“要借就快，等会儿上课了。”

朱志鑫把叶片夹回笔记，啪地合上本子塞进苏新皓怀里。

苏新皓接住笔记的瞬间，走廊那头传来轻快的脚步声，白念安的声音裹着风飘过来。

白念安：“刚好找你们，物理卷子最后两道题……”

她的话在看见朱志鑫手里的香樟叶时顿了顿，目光在叶片和苏新皓怀里的历史笔记间转了圈，忽然笑了。

白念安：“这叶子压得真好看，是上次我们在操场捡的那批吗？”

苏新皓：“我记得你夹了片最大的在笔记本里，说要当书签，还说纹路像谱号。”

白念安：“哇，你这都记得。”

朱志鑫：“嗯…那个。”

朱志鑫：“要上课了。”

他慌忙把叶片塞进裤袋，指尖触到布料上的褶皱，像在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。

苏新皓突然举起手里的历史笔记，封面朝着白念安。

朱志鑫：“他问我借笔记，说要补漏。”

他的声音很稳，却在递出笔记时，指尖无意识地在“鸦片战争”那页的位置捏了捏。那里正夹着那片香樟叶。

白念安接过笔记翻了翻，忽然抬头看向朱志鑫，眼里带着点促狭的笑意。

白念安：“你的笔记怎么突然这么整齐了？”

白念安：“上次借我看的时候，里面还夹着半截铅笔呢，笔帽上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，说是即兴创作。”

朱志鑫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。他看见苏新皓的耳根悄悄泛起红，正低头假装拧矿泉水瓶盖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，瓶身上很快凝出细小的水珠，像谁没说出口的汗。

上课铃响了，尖锐的声音刺破走廊的平静。白念安把笔记递回来，指尖无意中擦过朱志鑫的手背，带着点温热的触感。

朱志鑫：“快回去吧，老班要来了。”

朱志鑫：“他今天穿了那双会响的皮鞋，隔老远就能听见。”

她转身往教室跑时，朱志鑫看见她帆布包侧袋里，那枚五角硬币正随着跑动轻轻晃着，缺口处的反光在阳光下闪了闪，像片小小的、没说出口的影子，又像个藏在旋律里的休止符。

苏新皓把矿泉水瓶塞进他手里。

苏新皓：“帮我给她带过去，我去趟办公室。”

朱志鑫捏着冰凉的瓶身，看着苏新皓转身的背影，忽然发现对方走楼梯时，脚步会先顿半秒。那是他自己下楼时的习惯，总怕踩空，此刻被这具身体模仿着，踩在台阶上，发出轻得像叹息的声响，和远处传来的皮鞋声，奇妙地叠在了一起。

鱼：有点对不上 就当是高一吧 物理历史都学 高二再分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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