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跑道上的风与光

九月末的运动会像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在高一（3）班掀起阵阵涟漪。班委在班会课上动员报名时，刘时第一个举手：“我报 100 米和跳远！” 说着还拽了拽旁边的席烬，“烬哥，你也来一个？上次看你打篮球体力挺好，整个 3000 米？”

席烬皱了皱眉：“太麻烦。”

“麻烦什么呀，” 刘时挤眉弄眼，“跑完有姑娘给你送水呢。” 说着还朝祁楠的方向瞥了眼。

祁楠正低头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，闻言笔尖一顿，脸颊悄悄发烫。秦婉瑜在旁边用胳膊肘撞她：“听见没？有人想让你当‘送水姑娘’呢。”

“别乱说！” 祁楠嗔怪道，却忍不住抬头看了席烬一眼。他正被刘时缠得没办法，嘴角带着点无奈的笑意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侧脸，睫毛的影子投在镜片上，轻轻晃动。

最终席烬还是被说动了，在刘时的 “胁迫” 下报了 3000 米。报名单传到祁楠手里时，她盯着 “席烬” 后面的 “3000 米” 三个字，看了好一会儿才提笔在 “后勤组” 那栏写下自己的名字。

“写通讯稿啊？” 秦婉瑜凑过来看，“这可是近距离观察‘男神奔跑英姿’的好机会。”

“就是觉得…… 写点东西能帮上忙。” 祁楠小声说。其实她是怕自己在终点太扎眼，躲在广播台附近写稿，既能看到他，又不会被他发现自己的紧张。

运动会当天秋高气爽，操场周围插满彩旗，加油声此起彼伏。祁楠抱着一摞稿纸坐在广播台旁边的台阶上，目光却总不由自主地飘向跑道。

3000 米比赛在下午。祁楠提前半小时就开始紧张，手里的笔在稿纸上写了又划，半天没写出一句完整的话。秦婉瑜拿着瓶矿泉水跑过来：“准备好了没？你家席烬快检录了！”

“谁…… 谁是我家的！” 祁楠的脸腾地红了，接过水却没动，“这水给他吗？”

“不然呢？” 秦婉瑜挑眉，“难不成你自己喝？”

正说着，广播里喊了 3000 米运动员检录的通知。祁楠看到席烬和其他班的选手一起站在起跑线旁，刘时在他旁边拍着他的肩膀说着什么，他偶尔点点头，目光却越过人群，往广播台的方向扫了一眼。

祁楠的心猛地一跳，慌忙低下头假装写稿，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黑点。

发令枪响的瞬间，祁楠下意识地站了起来。3000 米要跑七圈半，刚开始席烬并不快，保持在中间位置，节奏均匀。祁楠攥着矿泉水瓶，手心都出汗了，眼睛一眨不眨地跟着他的身影。

跑到第三圈时，席烬开始加速，慢慢超过前面的选手，跑到了第二的位置。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来，露出光洁的额头，平时总是带着点疏离的脸上，此刻沾着汗珠，眼神却格外亮。

祁楠忽然想起暑假补习班时，他低头解题的样子。那时觉得他像株安静的植物，此刻才发现，他奔跑起来时，像被风扬起的帆，带着冲破一切的力量。

“席烬加油！席烬加油！” 刘时在跑道边跳着喊，秦婉瑜也拉着祁楠一起喊。祁楠的声音混在人群里，有点小，却格外用力。

最后一圈时，席烬和第一名咬得很紧。两人几乎并驾齐驱，跑道边的加油声浪掀得极高。祁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看着他离终点越来越近，看着他最后冲刺时绷紧的下颌线 —— 他赢了！

冲过终点线的瞬间，席烬踉跄了一下，刘时赶紧冲上去扶住他。他弯着腰大口喘气，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，胸口剧烈起伏着。

祁楠捏着矿泉水瓶，犹豫着要不要过去。刚迈出一步，就看到几个女生围了上去，递水的递水，递毛巾的递毛巾。她的脚步顿住了，心里有点闷闷的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。

“发什么呆啊？” 秦婉瑜推了她一把，“快去啊，他肯定在等你的水呢。”

祁楠还没动，就看到席烬拨开围在身边的人，目光直直地朝她这边望过来。他的眼神穿过喧闹的人群，清晰地落在她身上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。

那一刻，祁楠好像什么都顾不上了。她攥紧手里的水，快步穿过人群跑到他面前，把水递过去，声音有点喘：“给你。”

席烬接过去，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，水珠顺着嘴角滑下来，滴在锁骨上。他看着祁楠，眼底的笑意像被阳光晒化的糖，甜得人心里发暖：“谢了。”

“你跑得好快啊。” 祁楠由衷地说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。

“听见你喊了。” 席烬的声音有点低，带着点汗水蒸发后的沙哑，“喊得特别大声。”

祁楠的脸一下子红了，慌忙错开目光：“大家都在喊……”

“不一样。” 他说。

简单两个字，像投入湖心的小石子，在祁楠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。她抬头看他，正好对上他的目光，那里面藏着的温柔，让她心跳漏了一拍。

刘时不知从哪儿冒出来，胳膊一搭席烬的肩膀：“哟，聊什么呢这么开心？烬哥，你可不够意思啊，得了第一先看的不是我这个功臣，是祁楠同学？”

席烬没理他，只是把手里的空水瓶递给刘时：“扔了。”

“遵命！” 刘时做了个鬼脸，却没真走，反而凑到祁楠耳边小声说，“他为了今天这场跑，偷偷练了一周了，每天早上五点就起来绕操场跑。”

祁楠愣住，转头看席烬。他好像听到了刘时的话，耳根有点红，正假装整理衣服，避开她的目光。

原来他不是天生就擅长一切，那些看似轻松的背后，也藏着不为人知的努力。祁楠的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，有点酸，又有点甜。

运动会结束后，班里的气氛更融洽了。祁楠和席烬的互动也越来越自然，有时会一起在晚自习后去食堂买宵夜，他总记得她不吃香菜，会提前跟打饭阿姨说；祁楠也知道了他做题时喜欢咬笔杆，思考时会轻轻敲桌子。

月考成绩出来时，祁楠的名字果然前进了不少，虽然离前五十还有点距离，但 “进步之星” 的奖状被她偷偷夹在了数学笔记本里，那是席烬帮她讲过最多题的地方。

席烬看到成绩单时，难得地多说了一句：“再加把劲，下次打赌就能赢了。”

祁楠抬头看他，他嘴角噙着笑，眼里的光比窗外的星星还要亮。她用力点点头：“嗯！”

窗外的蝉鸣早已歇了，秋风卷着落叶掠过操场，发出沙沙的声响。祁楠看着席烬低头解题的侧脸，忽然觉得，这个秋天好像格外长，长到足够让她慢慢靠近他，长到足够让那些藏在糖纸里、跑道上的小心思，一点点开出花来。

而她不知道的是，席烬的物理练习册里，夹着一张她写通讯稿时不小心掉落的草稿纸，上面有她用娟秀的字迹写着的一句话：“风很轻，光很暖，他跑向终点的样子，像一道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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