禁地传承

石缝里透进来的光变颜色了，之前是幽幽的蓝绿色，现在透着点灰蒙蒙的金黄。天快亮了。

我动了动手指，左肩还是疼，但比昨天好多了。系统界面自动弹出来，左上角显示「伤口愈合度60%」。还行，死不了。就是肚子饿得咕咕叫，从昨天掉到暗河里到现在，水米没沾牙。

青铜灯盏里的火苗越来越小，灯油快烧完了，忽明忽暗的。檀香混着草药的味道浓得化不开，闻久了有点晕乎乎的。我盯着石室门口，琢磨苏角什么时候会回来。

「吱呀——」

石门被推开一条缝，苏角走了进来。他换了身衣服，不是昨晚那身夜行衣，是件灰扑扑的粗布袍子，跟墨家弟子穿的差不多。脸上没戴面具，棱角分明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得很清楚，就是眼角那几道细纹，比三年前深多了。

他手上拿着个陶碗，还有叠干净的衣服。

「醒了？」他把东西放在我旁边的石台上，声音听不出情绪，「能走吗？钜子要见你。」

我撑着石壁坐直身子，动了动左胳膊，还是不敢使劲。「钜子？三年前就闭关的那位？」我记得昨天他说过钜子闭关不出。

苏角没看我，转身去收拾石桌上的青铜匕首。「墨家自有传承。」他含糊了一句，拿起我的矩尺令擦了擦，「换上衣服，这是墨家弟子的服饰。」

我拿起那叠衣服，粗麻布的，磨得有点发亮，能闻到跟苏角身上一样的檀香味道。我注意到他左手手腕上系着根新的麻绳，打了七个结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而且他腰间空空的，没有那块刻着「苏」字的秦军令牌。

「墨家弟子也戴矩尺令？」我故意问，眼睛盯着他手上的动作。

苏角动作顿了顿，没看我，把矩尺令揣进自己怀里。「不该问的别问。」他绕到石室角落，使劲转动一根看起来跟其他石头没区别的石柱。

「轰隆隆——」

旁边的石壁竟然缓缓移开了，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，刚够一个人弯腰进去。一股更潮湿的冷气扑面而来，带着点铁锈和机油的味道。

「走吧。」苏角率先弯腰进去，「跟紧我，别乱碰。」

我咬着牙，用右手撑着石壁站起来，慢慢挪到洞口。里面伸手不见五指，只能听到苏角窸窸窣窣的脚步声。我深吸一口气，也弯腰跟了进去。

通道窄得要命，两边的石壁冰凉刺骨，时不时擦到肩膀。没走几步，眼睛适应了黑暗，我才发现两侧石壁上刻满了图画。借着从身后石室透进来的微光，看清是各种机关结构——有守城用的抛石机，还有连弩的分解图，甚至还有我在墨家手册上见过的木甲鸟设计图。

「这是...墨家机关图谱？」我忍不住伸手想去摸。

「别动！」苏角的声音压低了，带着警告，「脚下看着点。」

我赶紧缩回手，低头一看，吓得一激灵。地面不是平的，而是刻着密密麻麻的凹槽，有些地方的石头颜色比周围深一点，一看就是陷阱。苏角正踩着特定的砖块往前走，左一步右三步，踩着奇怪的节奏。

我赶紧学着他的样子，一步一步跟着踩。这要是掉下去，指不定是什么下场。

「墨家什么时候开始给朝廷卖命了？」我一边小心翼翼地跟着他的脚步，一边试探着问。通道里回声挺大，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飘。

苏角脚步顿了顿，没回头。「墨家只为大义，不问朝廷。」他说得干巴巴的，一点底气都没有。

「大义？」我嗤笑一声，「把朝廷通缉犯藏起来，这就是你们的大义？」昨天他明明说按律该废我双手逐出。

「你不一样。」苏角突然停下脚步，通道太窄，我差点撞到他背上。一股熟悉的檀香混着汗味飘过来，跟三年前长城大营时一模一样。

「哪里不一样？」我追问。

他沉默了几秒，往前走了两步，转了个弯。「因为你有矩尺令。」声音闷闷的。

前面突然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，还有齿轮转动的咔咔声。空气越来越潮湿，石壁上都渗着水珠。我摸了摸，湿冷的，带着点滑腻腻的苔藓。

这时候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来：（检测到古代机关术集群，符合签到条件，是否立即签到？）

我心里一动，这里肯定不是普通地方。先不急着签，等找到更好的时机。我默念「暂不签到」，系统界面乖乖缩了回去。

又往前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，通道开始缓缓往下倾斜。苏角的脚步越来越快，我有点跟不上，左肩膀扯着疼。

「能不能慢点？我的伤...」

话还没说完，头顶「咔哒」响了一声。苏角猛地转身，一把将我按倒在地。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擦着我的头皮砸下来，重重砸在地上，碎石子溅了我一脸。

「说了让你跟紧！」苏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，他的手还按在我的后背上，有点烫。

我惊魂未定，后背全是冷汗。刚才要是慢一步，我就成肉饼了。「谢...谢谢。」

苏角没说话，拉起我，拍了拍我身上的灰。他的手指碰到我的伤口，我疼得龇牙咧嘴。他动作顿了顿，放轻了力道。

「前面就是了。」他指着前面一点光亮，加快了脚步。

走出通道，眼前豁然开朗。

这是个圆形的石室，比我之前待的那个大得多。中央有个高约一丈的石台，上面放着个石头做的椅子，看着像个王座。四周的石壁上嵌着十二个青铜灯盏，里面的火苗一跳一跳的，把影子投得老长。

最显眼的是石室正中央，悬挂着一个巨大的圆形标志，看着像个简化版的墨家logo，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，好像多个什么角。

苏角突然单膝跪在地上，低着头，双手放在膝盖上，动作标准得像是排练过千百遍。「属下苏角，已将持令者带到。」

石台上的阴影里，缓缓站起一个人。

那人穿着一身黑袍，兜帽压得很低，看不清脸。个子挺高，站在那儿像根竹竿，跟墨家弟子朴素的打扮格格不入。他身上没什么檀香味，反而有种淡淡的墨香，跟咸阳宫那些文官身上的味道有点像。

「嗯。」黑袍人发出一声低低的回应，声音像是刻意捏着嗓子说的，怪怪的。他微微抬了抬手，苏角就乖乖地低着头站到一边去了。

我打量着那个黑袍人，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。墨家钜子不是应该白发苍苍、仙风道骨吗？这人站得笔直，动作利落，不像是个闭关多年的老头。而且他站在灯光下，我隐约看到他手指上好像戴着个玉扳指，闪着光。墨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？

「林姑娘。」黑袍人突然开口，声音比刚才清楚了点，但还是有点沙哑，「可知你的矩尺令从何而来？」
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这声音...有点耳熟。在哪里听过？

「家传之物。」我握紧右拳，左肩的伤口又开始疼了，「与阁下何干？」

黑袍人往前走了两步，从石台上走下来。他走得很慢，黑袍在地上拖出沙沙的声音。灯光照在他的兜帽边缘，还是看不清脸。

「家传之物？」他轻笑一声，那笑声让我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。我想起来了，这声音像谁！

「姑娘可知，」他又往前走了两步，离我只有几步远了，「拿着假令牌私闯禁地，是什么罪名？」

「假的？」我下意识地反驳，「不可能！这分明是...」

黑袍人突然抬手，摘下了头上的兜帽。

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。额头很高，眼睛很小，鼻子勾着，下巴尖尖的。不是李斯是谁？大秦廷尉，那个在朝堂上几句话就能定人生死的李斯！

我吓得后退一步，后背撞在冰冷的石壁上。怎么会是他？他怎么会在墨家禁地？还穿着这身鬼衣服？

「李...李大人？」我声音都抖了，脑子里一片空白。苏角骗我？墨家被朝廷控制了？那我岂不是自投罗网？

苏角还是低着头站在旁边，好像没听见我们说话。我看着他，心里又急又气。三年前那个给我送伤药、说墨家机关术不如军工坊弩箭的苏角，竟然是李斯的人？

「林姑娘不必惊慌。」李斯笑眯眯地看着我，眼神像条毒蛇，「老夫今日请你来，是有要事相商。」

「请？」我冷笑，「用陷阱和杀手请？」想起暗河里那些黑衣人的箭，我就一肚子火。

「那些人，」李斯摆摆手，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，「是墨家的'规矩'，总要试试持令者的斤两。」他绕着我走了一圈，像打量货物似的，「没想到姑娘不仅没死，还找到了苏角将军。真是..."

「将军？」我猛地看向苏角，「他不是墨家弟子吗？」

苏角肩膀抖了一下，还是没抬头。

李斯哈哈大笑起来，声音在石室里回荡，听得我头皮发麻。「墨家？」他指着墙上的标志，「这三年来，墨家早就归顺大秦了！」他突然提高声音，使劲拍了两下手。

「轰隆！轰隆！」

两侧的石壁突然移开，露出后面藏着的人。四个穿着墨家弟子衣服的人，手里都拿着弩箭，箭头闪着寒光，齐刷刷地对准了我。

我心里一沉，这下完了。

「你以为章邯、王离为什么抓不到你？」李斯走到我面前，眼神里满是得意，「从你离开咸阳宫那天起，你的一举一动都在老夫的监视之下。」

「你...你想干什么？」我握紧右拳，指甲深深陷进肉里。系统！系统商城还能用吗？我连忙在心里呼唤界面，还好，能打开！就是里面的东西都太贵，我积分不够...眼看到【基因强化液】还在，需要5000积分，我现在只有1000多...

「很简单。」李斯伸出手指，点了点我的额头，动作轻佻又恶心，「把你那些'神物'的图纸交出来。军工坊的电磁炮、咸阳宫的电灯、还有那个什么...能跑得比马还快的铁盒子，叫什么来着？」

「高铁。」我冷冷地说。原来他什么都知道。

「对，高铁！」李斯眼睛一亮，像看到肉的狼，「把这些都画出来，交给陛下。你放心，陛下惜才，定会重重赏你。金银珠宝，绫罗绸缎，要多少有多少！」

我看着他，突然笑了。「李大人觉得我像傻子吗？交了图纸，我还有命活？」

李斯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，眼神变得冰冷。「林姑娘是聪明人，该知道什么叫识时务。」他朝那四个持弩的人使了个眼色，「不然...」

弩箭上弦的声音「咔咔」响起，听得牙酸。

我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现在硬碰硬肯定不行，得想办法拖延时间。「图纸可以给你。」我故意放慢语速，观察李斯的反应，「但我有个条件。」

李斯挑眉：「你说。」

「我要见真正的墨家钜子。」我盯着他的眼睛，「矩尺令是真的，钜子肯定认识我父亲。你让我见他，我就画图纸。」我赌他不知道我父亲是谁，更不知道矩尺令的来历。

李斯沉默了，盯着我看了半天，好像在判断我是不是在撒谎。石室里静得能听见火苗跳动的声音，还有那四个黑衣人粗重的呼吸声。

过了好一会儿，李斯突然笑了。「好。」他拍了拍手，「老夫就成全你。苏角！」

苏角猛地抬头，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，又赶紧低下头。「属下在。」

「带林姑娘去藏书阁。」李斯吩咐道，「让她'参考'一下墨家典籍。记住，看好她。」他特意加重了「看好」两个字。

「是。」苏角走到我身边，做了个「请」的手势，语气平淡，听不出情绪。

我跟着苏角往石室后面的通道走，心里七上八下的。李斯肯定没安好心，去藏书阁说不定是个陷阱。但这也是个机会，刚才系统提示这里能签到，藏书阁说不定有更好的东西。

路过石室中央那个石台的时候，我心里一动。系统！签到！

「等等！」我突然停下脚步，故意装作脚滑，往石台上倒去，「哎呀...这里太暗了..."

苏角眼疾手快扶住我，他的手劲很大，抓得我胳膊生疼。「小心点。」

就在他扶我的一瞬间，我集中精神，在心里大喊：「系统！签到！快！」

（叮！墨家禁地核心区域签到成功！）\

（获得奖励：墨家机关核心图纸（完整），积分+500）

成了！我心里一阵狂喜，表面上却装作站稳了身子，摆脱苏角的手。「谢谢将军。」

苏角没说话，转身继续往前走。我注意到他的耳朵有点红，不知道是因为刚才扶我还是怎么的。

穿过一条短短的通道，眼前出现了一个更大的石室。里面摆满了书架，上面密密麻麻全是竹简和羊皮卷。墙角还有个石案，上面放着笔墨和几张画了一半的图纸。

「在这里等着。」苏角指了指石案，「李斯大人说给你一个时辰。」

「哦。」我走到石案前坐下，假装翻看上面的图纸，眼睛却偷偷观察四周。这里就是墨家藏书阁？看着挺普通的。那些黑衣人没跟进来，苏角站在门口，背对着我，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机会来了！

我假装研究一张连弩图纸，压低声音问：「苏角将军，你到底想干什么？帮着李斯背叛墨家？」

苏角没回头，肩膀却紧绷着。「我是秦人。」声音闷闷的。

「秦人？」我冷笑，「秦国将军帮着宦官迫害忠良？长城大营的苏角将军可不是这样的人！」我故意提起过去，想看看他什么反应。

果然，苏角猛地转过身，眼神复杂地看着我。有愤怒，有羞愧，还有点...无奈？「你不懂！」他低吼道，「李斯用家人威胁我！我没办法！」

我愣住了。家人？

苏角叹了口气，走到石案边，声音压得极低：「三年前长城大营之乱，我家人被李斯的人抓了。他逼我假意叛逃，混入墨家当内应，否则就杀了我父母和妹妹。」他苦笑一声，「我只能答应。」

原来是这样...我心里五味杂陈。恨他骗我，又有点同情他。

「李斯控制墨家，」苏角继续说道，声音低得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见，「是为了建造'地下皇陵'。他要把墨家所有能工巧匠都抓去给始皇帝修陵墓，还要...还要活人殉葬！」

我倒吸一口凉气。活人殉葬？这老狐狸！

「我本来想找机会救我家人，然后带墨家弟子逃跑...」苏角眼神黯淡下去，「没想到你会闯进来...矩尺令一出，李斯肯定不会放过你的。」

「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？」我盯着他的眼睛。

苏角沉默了，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：「长城大营，你说过…兵是保民而非杀人。那句话…我一直记着。」

就在这时，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！苏角脸色一变，赶紧后退一步，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把弩箭，对准我的后心！

冰冷的金属触感贴上我的后背，我吓了一跳。「你干什么？」

「有人来了！」苏角压低声音，语气冰冷，完全不像刚才那个跟我交底的人，「别动！不然我杀了你！」
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李斯的声音传了进来：「苏角将军，图纸拿到了吗？」

苏角没回答，只是把弩箭又往前送了送，顶得我生疼。「别耍花样。」他在我耳边低吼道，气息喷在我脖子上，有点痒痒的。

我心里那个气啊！合着刚才跟我掏心窝子都是装的？演得还挺像！我右手悄悄摸向系统空间里的（基因强化液），大不了跟他们拼了！

李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，他看着我们，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。「看来林姑娘很合作嘛？」

我看着他那张老狐狸似的脸，又感受着后心冰冷的箭尖和苏角急促的呼吸，手指悬在系统面板上（使用基因强化液）的按钮上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今天这关，不好过了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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