墨白愉觉得眼前来回的身影晃得发晕。柳羡之那双金红眼眸失去平日的沉稳光彩,
在花厅织锦地毯上来回踱步,目光一次次扫过信纸上那三个字——羽灵部——每一次都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。
她清楚丈夫纠结的根源。这三个字如同锈迹斑斑的钥匙,猝然打开了尘封百年的匣子,涌出的是那人当年的刻骨绝望。
额角突突地跳,手指无意识按着。告诉即灵?这个念头压得人心头发沉。
眼前仿佛又闪过百年前,那个曾意气风发的漠北大萨满,如何像被抽去所有支撑般跪在焦黑的故土上,撕心裂肺地恸哭,血泪模糊了整张脸。
那时他几乎要吼破喉咙,反反复复朝着柳羡之嘶喊:
“没了……二哥……都没了啊!怎么办啊二哥……怎么办……都没了……”
带回天机城后的漫长岁月,即灵如一具空壳,一心求死。
是自己和羡之寸步不离守着,耗尽心力才将他从绝望边缘拉回一丝。
最近这十年八年,身上才终于不再只有沉重的死气,多了一丝微薄却真实的生机。
现在告诉他,羽灵部竟还有后人存世?
而且那孩子独自在外挣扎漂泊了整整两百年!这消息……是会重新点燃他枯竭的生命之火,还是将这点刚结起的生机瞬间碾碎?
沉重再次笼罩花厅,只有柳羡之脚步在地毯上的拖沓声。
来回晃动的身影终于停在案几前。柳羡之不再踱步,但眉心的刻痕似乎又深了几分。
目光并未聚焦在墨白愉身上,像是在问妻子,更像是在问自己:
“阿愉,你说……”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,“当年……他寻遍漠北,掘地三尺……发了疯地找……”
话语顿住,深深吸了口气。
“……会不会……总有那么一两个角落……他漏过了?或者……就那么……错过了?”
砰!
一声闷响,惊得窗外鸟雀噤声。拳头重重砸在紫檀案几上,震得未尽的茶水泼洒出来,蜿蜒流淌。
“那就见!”柳羡之声音沉凝,先前那点迷茫荡然无存,
“就算掀开疤会疼,会流血,也好过它在底下一直烂!”
目光如炬,直直看向墨白愉,“挖干净,才有真愈合的时候!”
墨白愉看着丈夫眼中那份带着痛意的决然,翻涌的顾虑被压了下去。用力一点头。
“这就写信!”指尖有些急,却迅捷地铺开雪浪笺,磨墨,饱蘸浓墨。
“让侯卿和阿萤立刻带人回来!外面那些闲逛,都别管了!现在,必须马上回天机城!”
笔走龙蛇,字字千钧:
【侯卿吾儿:见信速归!携阿萤与降臣姑娘,即刻启程,万事暂搁!务必将人平安带回!】
末了,笔锋一收,“父 母 谕”三字落下。
信笺卷起,封上火漆,墨白愉扬声唤来管家,语气不容置疑:
“用最快的鹰隼!八百加急!定要亲手交到侯卿手上!”
管家接过信函,心头一紧,不敢耽搁,躬身领命,疾步消失在回廊。
柳羡之立在案边,看着妻子利落的动作,紧锁的眉头未展,但那沉郁被一股锐气取代。目光投向窗外天际的流云。
该来的,总要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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