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三个字——“在于你!”——如春雷炸开冰封河面。
一直压垮他的绝望痛苦骤然被掀开!遮蔽耳目、禁锢呼吸的巨石轰然碎裂!
新鲜的、甚至带刺的空气涌入肺腑!
“我是……她的根!”即灵喃喃,声音嘶哑却分量清晰,像解开一道无形枷锁。
积压胸口的罪孽感和悔恨,找到了真实出口。
他抬起头,泪痕血污交错,眼神却全然不同——不再是空茫哀绝,而是穿越长夜终见熹微的清明!清明中带着前所未见的坚定!
用力、极用力地对墨白愉点头!
“姐,我等着她回来……”声音不高,字字落地有声,不再嘶吼,
“等着降臣……回家。”
不再唤那个稚嫩的“娜仁”。
那个十五岁历经浩劫、两百年荆棘路上走来的孩子,是玄冥教尸祖——降臣!
他接纳了她的过去与现在,以族人、长辈的身份,等待她以全新身份归来!
柳羡之和墨白愉无声对视,紧绷的担忧悄然散去,化作无声释然。
即灵推开半扶的手,自己稳稳站定。
抹掉脸上污迹血痕,动作带上昔日大萨满处理繁琐礼仪的从容利落。
那股久违的、属于羽灵部最耀眼神采,竟奇异重现!
光华不再为了震慑征战。
如今这历经沧桑重燃的光,只为安静立在院中,带着长辈的温和期许,
如等待游子归家的小叔叔,准备好以厚实臂膀接纳那个饱经风霜的“孩子”。
巨大的木鸢展开墨家羽翼,穿过厚重云海。长风拂动侯卿的金发与降臣的粉发。
天机城轮廓渐显,降臣越发沉默。不再有闲适小动作,目光沉郁。
面见高堂的紧张盘绕心头,但真正如山压下令她呼吸紧涩的,是信中那四个字——漠北故人!
萤勾的声音犹在耳畔:“…小舅舅即灵……” 名字如重鼓敲在记忆深处!
即灵!那个爱逗她、扛她摘酸梅、族人前绷着脸对她们却狡黠笑的小叔叔!
可怎么可能?记忆中活泼强大的即灵是凡人!没有长生血统,更无魃灵石!
怎会活两百年?!同为长生种?!简直荒谬!
翻涌云海如谜团。心头微弱期冀如烛火摇曳。真是他吗?理智冰冷警告:别妄想。
重名?或是后人?继承名字的后辈?对,定是如此。
但“长生种”三字如毒刺。
若真是后人,那“漠北故人”便与小叔叔无关了…可若非如此……
木鸢破云,天机城近在咫尺。侯卿闭目养神,萤勾留意着降臣。
“降臣?”萤勾轻碰那冰凉手背。
降臣猛地抬头,视线似仍停在虚无中,突然开口,声音比高处风更干涩:
“萤勾…你们那小舅舅即灵…”言语艰涩组织,眼底翻涌难以置信的惊疑,“他…究竟活了多久?”
问题突兀。关注的,仿佛非是过往,而是那匪夷所思的生命长度本身。
木鸢穿过云海,风声呼啸中,降臣干涩的惊问格外清晰。
萤勾微怔,未料对方主动提起即灵。偏头回忆:
“小舅舅啊…”声音带着些模糊,“小时候我们和他不算太亲近,倒不是人不好,是…神出鬼没。”她自己笑了笑,“常转眼就不见,一问才知出门,少则数月多则数年。
倒是每次我和阿卿生辰,总能收到不知哪来的稀奇物——会跳的木鸟,藏星图的琉璃球……”
话语顿了顿,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的困惑:“只是…那时觉得,他给我们东西时笑得温和,可眼神…像在透过我们看…别的什么人…甚至带着点…说不上来的落寞。”
降臣的呼吸微微一窒。
“后来大了些,人在天机城,也总独自关在小院。”萤勾眉头轻蹙,“去过几次,静得很,
他就一个人坐着,对着几件…旧得认不出的东西发呆,有时对株枯草也能看半天。问他也只笑笑,不说话。”
抬眼看向降臣急切探究的目光,摇摇头:“也问过阿娘。只说早年游历漠北救回的故人,曾是那儿厉害的大萨满…可她当时那笑…”
萤勾模仿了一个淡而复杂的苦笑,“…总觉得底下压着许多轻易不能说的话。”
“所以,”萤勾耸耸肩,红眸中对这位小舅舅带着善意浅淡的疑惑,“他过去的事…我们真不清楚。
只知道普通人遇变故,后来跟着爹娘得机缘。活了多久…”想了想,“打记事起他就那样,没变过样子。”
这些话如一团冷暖交杂的风,吹进降臣心口,眼底惊疑翻涌更甚。普通大萨满…机缘…不变的样子……
“普通人?”降臣下意识低语,眼眸猛地一缩。
“对啊。”萤勾随口应,身子自然又朝降臣靠了靠,小声咕哝些安抚的话。
这亲密姿态,落在旁边闭目养神的侯卿感知里。
“啧。”一声轻而十足的嫌弃溢出。
侯卿依旧优雅靠坐闭目,只是下颌线条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些。
侧过脸完美避开那对“连体婴”,仿佛多看一秒都伤眼。心中腹诽:成何体统…有辱观瞻…
他悄然掀了掀眼皮,望向云海相接的天际,清俊脸上第一次掠过一丝类似…怀念的神情?
焊拔兄……若你在……这等“考验”……也有人共担了……这漫漫归途的“恩爱”,着实…刺眼了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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