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像被揉碎的银箔,洒在科隆大教堂的尖顶上。王源攥着圣水瓶的手指泛白,靴底碾过的石缝里还残留着晨祷的余香——作为新晋的守护天使,他本该在黎明前返回天堂,却被一股若有似无的暗息引到了这片贫民窟。
巷子深处传来女人的轻笑,甜腻得像融化的蜂蜜,混着劣质麦酒的酸气钻进鼻腔。王源贴着斑驳的石墙探头,看见穿猩红长裙的女人正倚在破屋门框上,指尖把玩着一枚银质十字架。那十字架边缘还沾着干涸的泥渍,显然是从哪个穷人手里骗来的。她墨色的卷发垂在裸露的肩头,唇角勾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诱惑,正是地狱七君主之一的莉莉丝。
而在她脚边,穿粗布衫的年轻工匠正眼神迷离地仰望着她,双手徒劳地抓着空气,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。他的灵魂正在离体,淡蓝色的虚影在头顶盘旋,眼看就要被莉莉丝指间逸出的黑雾吞噬。
“放开他!”
王源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,圣水瓶被他猛地掷出,圣洁的光芒在莉莉丝脚边漾开,像一汪温柔却不容侵犯的水。工匠浑身一颤,迷离的眼神清明了一瞬,却又更快地陷入混沌,嘴里喃喃着:“黄金……给我黄金……”
莉莉丝侧身避开圣光,猩红裙摆扫过地面的积水,溅起细碎的水花。她转头看向王源,暗红色的眼眸里没有怒意,反而浮着一层嘲弄:“小天使,管闲事之前,先看看清楚。”
王源已经抽出腰间的银剑,圣光在剑刃上流转成河流:“恶魔就该待在地狱!用欲望诱惑人类,吞噬他们的灵魂——这就是你们的本性!”他想起神谕里对莉莉丝的描述:原罪之母,以情欲为饵,以灵魂为食。那些被她诱惑的凡人,最终都成了地狱的养料。
莉莉丝忽然笑了,指尖的十字架“当啷”落地。她缓步走向王源,高跟鞋踩在碎石上的声音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:“本性?”她抬手,冰凉的指尖几乎要触到王源的脸颊,“那你们天使的本性,就是站在云端,看着人类在饥饿里挣扎吗?”
王源猛地后退,银剑直指她的咽喉:“不准污蔑天堂!”他看见工匠的灵魂虚影越来越淡,已经有半只脚踏入了莉莉丝身后的暗影里,“把他的灵魂还回来!”
“凭什么?”莉莉丝挑眉,突然转身走向工匠,在他耳边低语:“我知道你藏在床板下的戒指,也知道当铺老板开了多少价钱。”工匠发出满足的喟叹,灵魂彻底沉入暗影。莉莉丝抬手接住那团淡蓝虚影,像捧着易碎的玻璃球。
“你!”王源气得浑身发抖,圣光在他周身暴涨,“我要净化你这邪恶的存在!”
“来啊。”莉莉丝转过身,暗红色眼眸里掠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复杂,却很快被冷漠覆盖,“不过你最好想清楚——没有我的暗魔法压制,这灵魂会被他过度的贪欲烧成灰烬。”她摊开手,那团虚影果然在微微颤抖,边缘已经泛起焦黑,像被火焰舔过的纸。
王源的动作僵住了。他能感觉到,工匠的灵魂里确实缠绕着浓重的贪念,那是足以灼伤灵魂本身的原罪。他想起典籍里的记载:莉莉丝的暗魔法能暂时禁锢人类的欲望,却从未听说她会保护灵魂。
“假慈悲。”王源咬着牙,却收了剑。他不能拿人类的灵魂冒险。
莉莉丝嗤笑一声,转身走进破屋。猩红裙摆消失在门后的瞬间,王源听见她低低说了句:“总比伪善好。”门“吱呀”关上,隔绝了所有气息。
王源守在门外,圣水瓶里的圣光忽明忽暗。他不相信莉莉丝会放过那灵魂,就像不相信狼会放过羔羊。可等了整整三个时辰,直到晨雾爬上屋檐,破屋都没有再传出任何动静。
天快亮时,他终于忍不住踹开了门。
屋里空无一人,只有地上那枚银十字架还在反光。墙角的草堆里,工匠正睡得酣熟,嘴角还沾着麦酒的痕迹。王源冲到床边,指尖抚过他的眉心——淡蓝色的灵魂安稳地待在躯壳里,只是边缘多了一层极淡的黑雾,像层柔软的保护膜。
“不可能……”王源喃喃自语。他明明看见莉莉丝吞噬了灵魂,怎么会……
他忽然瞥见窗台上的玻璃瓶,里面插着朵干枯的矢车菊。那是贫民窟孩子最喜欢的花,据说能带来好运。而在玻璃瓶底下,压着半张羊皮纸,上面用暗金色的墨水写着一行字:欲望是人类自己种的毒,我只是递了个酒杯。
王源拿起羊皮纸,指尖触到字迹的瞬间,纸张突然化作黑色的蝶,扑棱棱飞出窗外。他追到窗边,只看见远处的雾霭里,猩红裙摆一闪而过,像朵在晨光里凋零的罂粟。
他低头看向沉睡的工匠,突然发现对方紧握的拳头里,攥着枚生锈的铜戒指——那是他早逝的妻子的遗物,昨天还被他赌输了。而在草堆深处,藏着个钱袋,里面的银币不多不少,正好够赎回戒指。“这数额……她怎么会知道?”王源心头一震,工匠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戒指的价值,连当铺老板都压了低价。
晨光刺破云层时,王源站在教堂的尖顶上,圣水瓶里的圣光映出他迷茫的脸。他想起莉莉丝转身时,裙摆下露出的脚踝上,有一道淡金色的疤痕——那是被圣光灼伤的痕迹,看年限,竟与他降临人间的时间差不多。
远处的贫民窟里,莉莉丝将指尖的黑雾吹散。刚才送回灵魂时,她故意让王源的圣光余韵灼伤了手指,为的就是让那小天使相信,她只是一时失手。她抬头看向天堂的方向,暗红色眼眸里掠过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。
“下次再多管闲事,就把你翅膀上的羽毛一根根拔下来。”她对着空气低语,像是在警告谁,又像是在说服自己。指尖的灼伤还在刺痛,却比不上心脏某处那更隐秘的钝痛——那是千万年来,被“原罪之母”的身份层层包裹的,早已快要遗忘的温度。
王源握紧了圣水瓶。他不知道莉莉丝为什么要这么做,但他清楚,自己对“恶魔”的认知,从昨夜那抹猩红裙摆出现开始,已经裂开了一道缝。而那道缝里,正透出某种他无法理解,却又无法忽视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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