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章灰烬中的沉默

殡仪馆的白菊在寒风中颤抖，林晚晚盯着遗像里父亲温和的面容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黑色西装裤脚沾着昨夜暴雨的泥点，她甚至没来得及换双干净的鞋——博承州的秘书凌晨三点就打来电话，说公司有紧急项目需要她立刻跟进。

“林姐，节哀顺变。”实习生小陈捧着花圈站在身后，声音里带着不合时宜的紧张。林晚晚刚要开口，忽闻灵堂外传来高跟鞋的“咔嗒”声，伴随着刻意压低却清晰可闻的嗤笑：“听说她爸是扫大街的？怎么敢在博总眼皮子底下装千金啊？”

李薇抱着臂靠在门框上，香奈儿套装衬得她妆容冷艳。上周部门庆功宴上，林晚晚拒绝了她灌给博承州的酒，此刻对方眼底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。道场中央的长明灯被风扑灭，骨灰盒在阴影里泛着惨白的光，林晚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，像暴雨前的闷雷。

“李总监要是没事，”她攥紧孝带，指节泛白，“请去休息区等候。”

“哟，还摆上架子了？”李薇挑眉，涂着朱砂色指甲油的手指戳向遗像，“就凭你这种出身，还想跟我争——”

变故发生在刹那间。小陈失手碰倒了烛台，易燃的花束瞬间腾起火焰，林晚晚扑过去时，李薇的高跟鞋碾过她的脚背。浓烟中有人尖叫着逃窜，骨灰盒在混乱中被撞翻，白色粉末混着灰烬扬起，她跪在地上徒劳地拢起父亲的骨灰，却只见火星子一点点吞噬残留的骨殖。

“晚晚！”博承州的声音穿透烟雾，男人扯下西装外套扑打火苗，袖口的定制袖扣刮过她的脸颊。等消防员赶到时，灵堂已一片狼藉，林晚晚坐在焦黑的地砖上，手里攥着染灰的孝帕，耳边是李薇带着哭腔的解释：“我真的没碰到烛台......都怪那个实习生毛手毛脚！”

小陈脸色煞白地被保安带走，林晚晚看着博承州替李薇披上自己的外套，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，说“别跟人起冲突”。骨灰盒最终只剩半捧残渣，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不停地道歉，她却连掉眼泪的力气都没有，只是机械地说着“没关系”，直到博承州的助理来催：“博总在车里等您，晚上还要陪法国客户用餐。”

深夜的别墅空无一人。林晚晚对着浴室镜子卸妆，洗面奶混着骨灰在水池里积成灰浆。镜中的女人眼尾青黑，唇角还沾着白天遗落的白菊花瓣，像具没有灵魂的木偶。手机在这时响起，李薇的微信消息跳出：今天的事真是抱歉呢，不过说句实话，你跟博总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~

水龙头的水哗啦啦流着，林晚晚盯着屏幕里跳动的光标，忽然想起父亲生前总说“退一步海阔天空”。她删掉编辑好的质问，换上微笑表情包，指尖在键盘上停顿许久，最终只回复：没事，别放在心上。

卧室床头柜上，放着结婚时博承州送的蓝宝石手链。她摘下手链塞进抽屉最深处，抽屉底部压着泛黄的诊断书——父亲确诊肺癌晚期那天，她跪在博氏集团门口求见博承州，却被告知“博总在陪未婚妻挑婚纱”。

凌晨两点，林晚晚独自坐在墓园长椅上。新立的墓碑前摆着父亲最爱的茉莉花，她摸出手机里存的最后一段录音：晚晚，爸爸没本事，不能让你像别的姑娘一样穿漂亮裙子......以后遇到难处，别硬扛，要学会低头。

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夜啼，她对着墓碑露出苦涩的笑。手机屏幕亮起，博承州发来消息：明天陪我出席慈善晚宴，穿上次买的红裙。 林晚晚删掉消息，将手机调成静音。夜风卷起满地落叶，她忽然想起李薇踩在她脚背上的力道，想起骨灰混着火星的触感，指甲再次掐进掌心——这次，她没有选择低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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