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清晨,晨光透窗,望江阁的雅间内,一缕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地洒在红木圆桌上。璟岚一袭赤红锦袍衣摆金线绣的暗纹在走动间如流火跃动,站在窗前,红衣胜火,腰间紫玉潇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,与羊脂玉扣相映生辉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荷包,那上面绣着的柳枝栩栩如生,仿佛随时会随风摇曳。
最扎眼的却是那枚悬在宝石腰带间的柳枝荷包——影六眼尖,发现荷包口隐约露出一角朱砂黄符,正是龙虎山求来的和合符。
“王爷这是……”影六瞳孔地震,“要去抢亲的打扮?!”
影九一把捂住他的嘴拖到角落:“闭嘴,那荷包里还有玄机。”
——荷包深处,除了符纸,更藏着璟岚与楠歌各一缕发丝结成的同心结。
他忽然将箫,对江吹响——
调子竟是折柳!
箫声穿云裂石,长江上三艘商船闻声调转船头,桅杆悄然升起黑底金雀旗(璟岚暗卫营旗号)
长江浩渺,晨雾如纱。
璟岚一袭红衣登临黄鹤楼,远眺烟波,忽觉天地苍茫。楼阁飞檐下铜铃轻响,仿佛与千年前李白的叹息共振。
他指尖抚过廊柱上历代文人题诗,在崔颢《黄鹤楼》诗碑前驻足。
“昔人已乘黄鹤去,此地空余黄鹤楼。”
——诗在,楼在,而当年登临的诗人,早已化尘。
忽闻楼下喧哗。
一群江湖客正围攻一名青衫书生,那书生手持折扇,步法却诡谲如幻,竟似江湖闻名的“流云步”!
璟岚眸光一凛,袖中紫玉箫滑入掌心,自九重高楼纵身跃下——
箫化剑势,如黄鹤掠空!
青衫书生抬头,露出一张陌生的脸,却冲他眨眼一笑:“这位公子,好俊的身手!”
书生递过一卷诗笺,忽朗声吟道:
“黄鹤一去不复返,白云千载空悠悠”
璟岚接吟下句:
“晴川历历汉阳树,芳草萋萋鹦鹉洲。”
黄昏时,璟岚独立楼头。
夕阳将长江染成血色,远处有孤鹤掠过水面。他从怀中取出荷包,取出两缕青丝缠绕的合合符,他忽然想起葛仙村老道的话:
“公子可知,葛仙翁飞升前斩断红尘三千丈——唯独留了一缕故人发。”
江面惊涛拍船,如擂战鼓。
——
璟岚在武昌游玩,感受到了诗意的烟火气,仿佛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卷。
户部巷的晨光中,热干面的芝麻酱香该是裹着长江水汽扑面而来,黄昏登黄鹤楼时,偶遇「晴川历历汉阳树」的千年落日。
在洪湖的荷塘间,体会到了「荷叶罗裙一色裁,芙蓉向脸两边开」的唐人意境——木船吱呀摇碎波光,采莲女清越的俚歌混着莲蓬清香飘在水雾里,让人想起南朝乐府里「采莲南塘秋,莲花过人头」的缠绵。妙的是那荷花宴,鲜藕脆嫩如凌波仙子玉臂,莲房鱼包透着《山家清供》的古意,每一口都咬碎了整个荆楚的夏天。
当船的篙点破荷塘月色时,大概就懂了苏东坡「旋折荷花剥莲子,露为风味月为香」的闲趣——这般的江城夏日,原是值得用整个余生来反刍的温柔记忆。
璟岚撑篙入荷深处,船头推开层层碧浪,惊起几只白鹭。莲蓬青翠欲滴,她指尖掐断茎秆时,“啪”的一声脆响,仿佛掐碎了阳光凝成的翡翠。新剥的莲子带着水腥气的清甜,咬破的瞬间,嫩白的果肉在齿间迸出浆水,竟比霜后的菱角还多三分脆生。
远处采莲女的歌声忽近忽远,像是被风揉碎的柳絮:
“荷叶团团莲叶弯,郎在何方水那端——”
调子一起,璟岚的竹篙便不自觉跟着拍打船帮,空——空空——的钝响惊得游鱼四散。莲叶摩挲着他的鬓角,露水簌簌滚进衣领,凉得像偷溜进夏夜的月光。此刻才知汉乐府里“采莲归,渌水好沾衣”的妙处——原来千年来的采莲人,都在这水波荡漾的节拍里醉过。
——
那渔家小馆的方桌上,全荷宴竟摆出了《山家清供》的雅致。璟岚的筷子悬在半空,一时竟不知该先点破哪一朵舌尖上的荷花。
油炸荷花端上来时还带着油星儿的噼啪声,金黄的瓣尖翘着,像被夕阳镀了边的晚霞。咬下去时糖粒簌簌落进唇缝,花瓣内里却仍是潮湿的,泛着蜂蜜色的蜜意。
荷叶粥在粗瓷碗里漾着翡翠色的涟漪,米粒早被荷香腌透了魂,每一勺都舀起半塘夏风。店家笑说这是用晨露未晞时的初展嫩叶焖的,难怪有股子水灵灵的仙气**。
最绝的是荷香蒸排骨——荷叶拆开刹那,白雾裹着莲子的清苦与肉香轰然炸开。排骨颤巍巍挂着琥珀色的汁,嵌在**里的莲子早吸饱了油脂,糯得能黏住牙齿,倒比肉更叫人惦记。
等荷花酥上桌,那层层叠叠的酥皮分明是把重瓣荷花的魂魄拓进了面里,糖霜落得像三更的薄霜。咬开时酥皮簌簌崩裂,内馅却是温热的莲蓉混着桂花蜜,甜里藏一丝清苦,倒像把整个洪湖的晨昏都包了进去。
凉拌藕带上桌时还凝着水珠,冰裂纹的釉色瓷盘衬得藕带如羊脂玉雕的琴弦。筷子一挑,酸辣汁便顺着藕孔"簌簌"渗进去,咬下去的脆响让耳膜都发痒,竟似听见了雨打新荷的律动。
荷花手撕鸡盛在芭蕉叶上,鸡丝与荷叶丝缠绵得分不清彼此。那酸辣汁里定是掺了荷花露,辣味过后喉头忽然浮起一丝清甜,像采莲女的笑声突然从芦苇荡里钻出来。店家说鸡是吃荷花渣长大的,难怪连骨头缝都透着水榭边的风雅。
当莲子红烧肉的陶钵掀盖时,琥珀色的肉块间,莲子竟吸饱酱汁变得半透明,宛如玛瑙匣子里的鲛人泪。最绝的是肥肉,早被莲子抽去油腻,颤巍巍像冻住的霞光,筷子尖一碰就化在舌面上。
荷花蛋饼在铁板上"滋啦"作响登场,荷叶碎在蛋液里舒展成翡翠脉络。煎得极嫩的蛋皮下,竟藏着未化的荷花蜜,滚烫与沁凉在齿间厮杀,倒像把三伏天的雷雨包进了薄脆里。
荷塘小炒端来一整个夏天:藕片如白玉连环,百合似雪纱灯罩,连荷兰豆都碧绿得能滴出宋徽宗的青绿山水。快火逼出的镬气里,藏着莲塘淤泥里最原始的鲜甜。
当荷花青苹果豚肉的琉璃盏摆上桌,整间屋子都漫起山泉气。豚肉片得薄如蝉翼,青苹果丝与荷花丝交缠成翡翠珊瑚,蘸着梅子酱咬下时,酸甜汁水突然溅上颚,让人想起赤脚踩进清晨荷塘的沁凉。
蜜汁糯米藕压轴登场,横切面宛如蜂巢状的琥珀宫灯。糯米早被藕孔驯化成胶质的星河,淋上的桂花蜜还在缓慢流动,每一刀切下都拉出金丝。那藕丝缠着牙齿不放,倒像在唇舌间重演了一遍"藕断丝连"的典故。
璟岚啜着荷花酒,看窗外采莲船正划过落日。酒液里沉着的花瓣在杯底**旋出胭脂色的涡,忽然懂了古人为何说“醉卧藕花深处”——原来荷的滋味,从舌尖醉到心头,不过是一席饭的工夫。
微醺时分,白酒荷花卷在唇齿间炸开冰火两重天。酥壳"咔嚓"裂开的瞬间,零下十度的甜酒浆迸射,激得太阳穴都发紧。荷花碎在酒液里舒展,恍惚间竟尝出月光浸透花瓣的冷香——原来那"卷"字,卷的是整片荷塘的魂魄。
夜渐深时,荷花竹燕窝羹在青瓷盖碗里泛着月光。燕窝如水袖飘荡,荷花凝作粉色的云翳,喝下去连呼吸都带出林间晨雾的湿度。店家说这是按《调鼎集》古法炖的,难怪让人想起李清照"雪沫乳花浮午盏"的句子。
杯盘狼藉时,忽见店家捧来一盅莲子银耳羹,竟盛在新鲜挖空的莲蓬里。胶质颤巍巍晃着月光,银耳如冰绡,莲子似玉珠,一勺下去凉意直渗进喉管,竟把方才的荤腥油腻都涤荡尽了。璟岚舀着银耳羹暮然笑出声——莲蓬碗底竟藏着颗未去心的苦莲。那缕清苦在蜜糖里左冲右突,恰似这场宴席的余韵:甜到极处,总要有点苦头来回味。就像那支采莲谣最后唱的:"莲心似侬心,蜜里藏针才动人"
远处渔火三两点浮在墨色水面,采莲女的歌声又飘过来,这次却换了调子:
“月落荷塘露未收,阿妹留客煮莲舟……”
璟岚拈起最后一块白酒荷花卷,咬破酥壳的刹那,冰凉的酒心激得舌尖一颤。恍惚间觉得齿间嚼的不是点心,倒是把一汪凝冻的荷塘月色咬碎了,连喉头都沁出薄荷似的清冽来。
夜风掠过荷丛,万千莲叶翻出青白的背面,沙沙声里混着后厨蒸笼的吐纳。店家又温了壶荷花酒来,这回杯底沉着蜜渍的莲瓣,抿一口便黏住唇。
“这莲子羹的莲蓬……”璟岚摩挲着青瓷般的空壳。
“今早您采过的那片荷塘摘的。”店家指着窗外,月光正给每支莲蓬描上银边。
璟岚忽然懂了《楚辞》里“搴芙蓉兮木末”的执拗——原来人间至味,终究要亲手采撷才算圆满。
哈哈,作者写着写着就想去洪湖了,欢迎在读这本小说的朋友们去湖北游玩,去武汉去洪湖。去武汉吃小龙虾。吃藕汤,湖北的藕汤真的一绝。去洪湖赏花,品荷花酒,吃荷花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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