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水拍打着船舷,楚明澜翘着二郎腿躺在甲板的藤椅上,嘴里叼着根麦秆。日头正好,晒得他浑身暖洋洋的,连前几日挨家法的屁股都不那么疼了。
"三公子,前面就是白帝城了。"船老大在桅杆上喊道,"要停靠补给吗?"
楚明澜眯起眼,远处山峦如黛,一座城池隐约可见。他摸出怀里皱巴巴的信纸——楚灵儿歪歪扭扭的字迹间画着个箭头:"三叔过了白帝城记得买张记的桃片糕!"
"靠岸!"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,动作太急差点闪了腰。船工们哄笑起来,有个年轻水手打趣道:"楚公子这般着急,莫不是白帝城有相好的?"
楚明澜也不恼,随手抛了粒碎银过去:"相好的没有,小馋猫倒有一只。"他指着信上稚嫩的笔迹,"我家侄女,比你们全船人加起来都精怪。"
水手们凑过来看那信,只见除了文字还画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图案:长翅膀的鱼、会走路的蘑菇,角落里还有个梳冲天辫的小人,想必就是楚灵儿自己。
"令侄女多大年纪?"船老大顺着绳梯滑下来。
"虚岁七岁。"楚明澜得意地抖开另一封信,"认的字不多,画的倒传神。你看这个——"他指着幅涂鸦:一个高大男子被群小矮人围着,"这是她爹,我大哥,在军营被部下围着讨赏呢!"
众人细看,果然那高大男子腰间佩剑,铠甲上还歪歪扭扭写着个"楚"字。小矮人们有的捧碗,有的作揖,活灵活现。
"三公子与令兄感情甚笃啊。"船老大捋着胡子感叹。
楚明澜笑容淡了些,把信仔细折好收回怀中。感情甚笃?大哥比他年长十岁,记忆中尽是板着脸训人的样子。倒是这个小侄女,明明是大哥的亲闺女,却活泼得像只小山雀,成日里"三叔""三叔"地叫,倒比那个少年老成的侄子可爱多了。
船缓缓靠岸,楚明澜轻巧地跳过踏板。白帝城的码头比武昌小得多,却热闹非凡。挑夫喊着号子搬运货物,小贩吆喝着"刚出锅的叶儿粑",几个苗族打扮的女子背着竹篓走过,银饰叮当作响。
他深吸一口气,空气里混杂着花椒、江水与炊烟的味道。这就是远离家的感觉——没人揪耳朵,没人逼着读书,更没人念叨"楚家三公子要有三公子的样子"。
"张记...张记..."楚明澜在集市上转悠,忽然闻到一阵甜香。顺着味道寻去,果然见个蓝布幌子上书"张记桃片"四字。铺子前排着长队,大都是带着孩子的妇人。
"给我包两斤...不,三斤!"楚明澜挤到前面,掏出钱袋。忽听身后有人小声议论:"听说前几日巫溪那边又失踪了几个商旅..."
"嘘——莫谈这个。"另一个声音急忙制止,"官府都贴告示了,说是山匪..."
楚明澜耳朵一动,正要细听,铺主已把油纸包好的桃片糕递过来。香甜气息冲散了方才的疑虑,他迫不及待拈了片放进嘴里——绵软清甜,还带着核桃的酥香,难怪那小馋猫点名要这个。
回船的路上,他东张西望,又买了竹编的蚱蜢、会叫的陶鸟,都是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。经过一个苗家银饰摊时,一枚蝴蝶形状的银铃吸引了他的注意。那翅膀做得极薄,轻轻一碰就颤动不已,发出细雨般的声响。
"这个也包起来。"楚明澜想象着小灵儿戴上铃铛蹦蹦跳跳的样子,不禁莞尔。
日落时分,货船再次起航。楚明澜趴在船舷,看白帝城渐渐远去。江风渐凉,他裹紧了外衫,忽然想起自己离家前夜,二哥翻墙来送行时说的话。
"蜀地多奇事,也多险事。"楚明澈当时难得正经,"记住,遇到不对劲的,别逞强,用我教你的流云步。"
楚明澜下意识摸了摸靴筒——那里藏着把匕首,是二哥去年送的生辰礼。刀柄中空,据说藏着救命药粉,他从未打开验证过。
"三公子!快看!"船老大突然高喊。
楚明澜循声望去,只见暮色苍茫的江面上,一尾金红色的大鱼跃出水面,鳞片在夕阳下熠熠生辉,竟有成人手臂那么长。
"赤鳞鱼!吉兆啊!"船工们纷纷跪拜。
那鱼在空中划了道弧线,入水时却诡异地没有溅起水花,仿佛融化在江水中一般。楚明澜揉了揉眼睛,再看时,江面已恢复平静,只有涟漪层层荡开。
他忽然想起灵儿信中提到的"会发光的鱼",心头掠过一丝异样。正要询问,忽见下游方向飘来几盏河灯,烛火在渐暗的江面上明明灭灭。
"今天是什么节日吗?"楚明澜问道。
船老大脸色变了变:"不是放灯的日子..."他快步走向舵手,"加速,绕过那些灯。"
楚明澜不明所以,却见船工们突然忙碌起来,有人甚至取出了桃木棍和符纸。他退回舱内,从包袱里翻出灵儿的所有来信,就着油灯细看。在一封信的角落,他发现了之前忽略的细节——灵儿画的山洞外,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:"蓝蝴蝶,晚上会变成灯..."
窗外,那些河灯越来越近。楚明澜突然发现,它们漂动的轨迹竟违背了水流方向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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