邯郸冬夜的寒风卷着细雪,不断撞击着质子府陈旧的窗棂。嬴政跪坐在书房角落,青铜灯盏的火苗被漏进来的冷风吹得忽明忽暗。他指尖划过《商君书》竹简上"强国十三说"的字样时,突然听到细微的"咔"声——竹片夹层裂开一道缝隙。
"这是..."
羊皮卷的边角从裂缝中探出来,泛着陈旧的黄色。嬴政小心地抽出这卷意外发现的密信,借着摇曳的灯光辨认上面的字迹。吕不韦特有的瘦金体墨迹已经有些褪色,但"公子非子楚血脉"七个字像匕首般刺入眼帘。
院外突然传来犬吠声。嬴政迅速将羊皮卷塞入袖中,吹灭灯盏。透过窗缝,他看见母亲赵姬独自立在回廊,单薄的中衣外只披着件旧貂裘。月光下,她脖颈间的玉蝉吊坠泛着诡异的青光,正是三日前她悄悄塞给自己的信物。
"母亲为何深夜在此?"
赵姬似乎感应到什么,突然转头望向书房方向。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,却没发出声音。寒风吹散她鬓角的碎发,露出眼角未干的泪痕。
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。嬴政刚将密信誊抄在贴身绢布上,前院就传来沉重的踹门声。公子迁带着十名披甲武士闯进来,铁靴踏碎庭院结霜的落叶。
"奉赵王之命搜查秦法典籍!"
公子迁一脚踢翻嬴政的案几,竹简哗啦啦散落一地。他弯腰捡起《商君书》的瞬间,袖中的羊皮卷滑出半截。
"这是何物?"公子迁眼中闪过精光。
厢房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咳嗽声。赵姬的鲜血溅在素白门帘上,像极了冬夜里绽放的腊梅。医者匆匆赶来时,她死死抓住嬴政的手腕,指甲几乎掐进皮肉:"政儿...玉蝉..."
公子迁的冷笑凝固在脸上。他弯腰捡起从嬴政袖中掉落的玉蝉,阳光下清晰可见"文信侯府"四个篆字。"有趣,质子府竟藏着吕不韦的信物。"
赵姬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房门口。她散乱的发髻间插着那支裁简的青铜刀,刀尖已经刺破中衣。鲜血顺着刀身纹路滴落,在地面画出与玉蝉相同的青红色轨迹。
"此物乃妾身嫁妆。"她的声音虚弱却清晰,"公子若要查,不妨先查查赵宫库房的礼单。"
医者惊呼着冲上前。混乱中嬴政将羊皮卷投入火盆,跳动的火焰照亮他紧握玉蝉的拳头。指缝间渗出的血珠滴在灰烬里,与当年母亲产床上的血渍渐渐重合。
公子迁最终带走了那枚玉蝉。当最后一缕黑烟消散在晨光中,嬴政发现母亲正用染血的手指在案几上划着什么。那是三个歪斜的秦篆——"待春归"。
院墙外传来报晓的钟声。赵姬突然剧烈颤抖起来,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襟。嬴政抱起母亲时,发现她后背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狰狞的鞭痕,翻开的皮肉间隐约可见墨迹——那是用刑讯用的墨汁刺入的字迹,一个残缺的"秦"字。
"他们昨夜就来过?"嬴政的声音像淬了冰。
赵姬的睫毛上凝着霜花。她颤抖的手指抚过儿子眉心的皱纹,突然露出当年跳《九韶》时的明艳笑容:"邯郸的雪...比咸阳好看..."
正午的阳光穿过窗棂,照在案几残留的血迹上。嬴政用清水擦洗母亲伤口时,发现她左肩有个陈旧的牙印——那是吕不韦独有的虎牙形状。院角的树突然抖落积雪,惊飞一群寒鸦。
嬴政的手指在母亲肩头的牙印上停顿了一下,铜盆清水泛起细小的涟漪。赵姬忽然抓住他的手腕,指甲在皮肤上划出几道白痕:"别碰那个。"院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,赵国侍卫扛着木箱经过,箱缝里漏出几缕染血的绷带。
"公子迁又去刑房了?"嬴政压低声音问道,顺手将沾血的帕子塞进袖袋。赵姬摇摇头,从枕下摸出半块碎玉,上面沾着干涸的墨迹:"今早厨娘在井边捡到的。"碎玉边缘的刻痕像是被人用牙齿咬出来的。
隔壁厢房突然传来陶罐摔碎的脆响,接着是侍女压低嗓门的惊叫。嬴政快步走到窗前,正好看见公子迁的亲卫队长蹲在墙角,正用匕首刮擦着什么。那人抬头时,月光照见他衣襟上新鲜的墨渍,形状像个歪斜的"吕"字。
嬴政猛地合上窗扇,木框撞在石墙上发出闷响。赵姬的手指突然攥紧碎玉,锋利的边缘割破了她的掌心。"他们来了..."她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,血珠顺着指缝滴在床褥上。院墙外传来铁链拖地的哗啦声,还有皮靴碾碎冰碴的脆响。
铜盆里的清水突然泛起涟漪,嬴政看见水面倒映出屋顶掠过的黑影。他抄起案几上的青铜镇纸,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。赵姬挣扎着支起身子,把染血的碎玉塞进儿子衣领:"带着它...去找燕国使者..."
隔壁传来木箱翻倒的巨响,接着是公子迁亲卫队长沙哑的吼声:"搜!连老鼠洞都别放过!"月光透过窗纸,照出那人腰间晃动的铜牌——上面刻着赵国王室的玄鸟徽记。
嬴政的袖袋突然一沉,母亲不知何时将半卷竹简塞了进来。竹片相撞的细微声响里,他听见赵姬气若游丝的叮嘱:"背下来...就烧掉..."院门被踹开的瞬间,竹简上的墨字在月光下隐约可见——竟是《孙子兵法》的残篇。
嬴政的指尖刚触到竹简边缘,房门就被踹得四分五裂。木屑飞溅中,公子迁的亲卫队长举着火把闯进来,火光映着他脸上那道新鲜的刀疤。"质子好雅兴,半夜读兵书?"那人阴阳怪气地说着,靴底碾过地上的竹简残片。
赵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,鲜血喷在床榻边的铜镜上。嬴政趁机将碎玉滑进靴筒,冰凉的玉块贴着脚踝。"母亲需要静养。"他挡在床前,青铜镇纸在袖中硌得手腕生疼。
亲卫队长突然伸手去扯赵姬的衣领,嬴政一拳砸在那人鼻梁上。鲜血溅到墙面的《九歌》拓片上,像极了楚地祭祀用的朱砂。窗外传来弓弦绷紧的咯吱声,三支羽箭已经对准了嬴政的后心。
"住手!"公子迁的声音从庭院传来,他手里晃着那枚玉蝉,"赵王有令,请秦质子即刻入宫。"月光照在他腰间新佩的青铜剑上,剑穗染着可疑的暗红色。
赵姬突然抓住嬴政的衣角,在他手心飞快地划了三个字。嬴政感觉掌心的触感像是"马厩下",还没等他细想,两名侍卫已经架起他的胳膊往外拖。经过庭院时,他看见厨娘养的黄狗倒在血泊里,脖子上还套着半截铁链。
未完待续,敬请期待。
战国千年提示您:看后求收藏(笔尖小说网http://www.bjxsw.cc),接着再看更方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