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归不识相思苦

晨会前五分钟，她抱着《临证指南》穿过长廊，发梢扫过何苏叶诊室门框。男人正往青瓷罐里添新晒的合欢花，忽然转头："小方，上周五的夜班记录少了一页。"

她指尖掐进泛黄的病历纸，想起那页被原主方可歆夹在《金匮要略》里的排班表——背面抄着某人在医大讲座时的银杏叶标本编号。刚要解释，却见何苏叶从白大褂口袋抽出一张处方笺："可是多出这个？"

染着艾草香的纸页背面，是她早上临摹的《大医精诚》节选，边角洇着褪色的红圈，正套住"若有疾厄来求救者，不得问其贵贱贫富"中的"贵贱"二字。

"这是......"

"归档的病历里夹着的。"何苏叶用银质书签挑开案头百合，露出底下压着的七张排班表残页，"小方整理病历时，似乎总爱在桑叶与合欢皮的位置多停留三秒？"

周砚书将称药匙在戥秤上轻磕三下，铜声荡开诊室凝滞的空气："《炮炙大法》说辰时采桑叶可敛过旺肝阳，月下剥合欢皮能存安神之效。"

青玉秤盘映出她指尖抚过药屉暗格的残影。"整理时多看两眼，不过是为免辜负天地生发的辰光。"

他忽然用铜砭轻敲脉枕边缘，诊案上的决明子茶随声泛起涟漪："姜片沉底三分的茶温，最宜校准问诊时辰。"

昨夜他批改实习生报告时，钢笔尖在"辰时阳气升发"处洇开墨点，恰是原主方可歆偷改排班表的时间。

她将茶盏往《本草备要》挪了半寸："桑叶清肝明目，合欢解郁安神——何师兄教过，医者当辨药性如辨脉象。"

沈惜凡推门刹那，周砚书正将温好的安神茶放在03号椅。何苏叶忽然唤住她："小方，麻烦取三钱茯神。"

药柜最高层铁盒里，七颗褪色的秋梨膏糖挨着HY0321排班表。她踮脚时听见诊室传来轻笑，玻璃罐映出何苏叶颊边酒窝，与沈惜凡病历本上洇开的墨痕重叠成心形。

晨光漫过雕花窗棂，沈惜凡的挂号单轻轻落在诊案上。

周砚书记得原著里此刻该有何苏叶惊艳的眼神，可他的琥珀色瞳孔里，分明映着药柜缝隙间自己攥紧的檀木药秤——那秤杆上刻着医大毕业那年，原书方可歆偷偷藏在他论文里的半句诗：当归不识相思苦。

周砚书将最后一份代煎药贴上标签时，电子钟跳至17:29。她往沈惜凡的药包多缠一圈棉绳——这是现实里夏师兄教她的防烫手法，绳结收尾处总爱藏个"Z"字。

药房玻璃映出何苏叶翻阅《临证指南》的侧影，沈惜凡正慌张推门而入。周砚书摸向白大褂口袋，三枚合欢花籽精准落进回收药渣篓——系统允许的最小干预量。

"何医生，我的药......"

"温在煎药机第三格。"周砚书抢在何苏叶起身前开口，声音裹着代煎机的白雾。她垂眼调整控温键，将设定从60℃调至45℃——这是夏师兄说过最宜入口的温度。

何苏叶指尖触到药包棉绳的刹那，忽然转向药房："方医生怎么知道......"

玻璃隔断后，周砚书正踮脚整理药柜顶层的百合。落日余晖穿过她发间，在何苏叶案头投下晃动的光斑，像极了医大图书馆某次黄昏偶遇时，某人论文稿上跃动的树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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