无题

邯郸城的晨钟刚敲过三响，廉结理就被铁甲碰撞声惊醒。玄甲军掀开帐帘时，带进来的冷风扑灭了油灯最后一缕青烟。

"将军更衣。"为首的士兵放下漆盘，青铜甲片在盘底磕出清脆声响。廉结理盯着甲胄上崭新的云纹——这是都尉级别的标记，比他战败前的衔级还高两级。

赵王宫正殿的青铜门枢吱呀转动，三百名黑塑龙枪兵分列两侧。廉结理的靴底碾过朱砂绘制的猛虎图腾，发现陈岩的老脸藏在殿柱阴影里，刀鞘上还沾着祁连山的泥。

"跪下！"司礼官的声音在穹顶炸。廉结理单膝触地的瞬间，看见十二级玉阶上垂落的红披风——赵恬艺今天没穿铠甲，素白深衣的广袖垂在两侧，像只收拢翅膀的鹤。

青铜觞"当啷"滚到他面前。酒液在觞底晃出细碎波纹，映出小赵晃荡的赤足——她居然没穿鞋袜，脚踝上还沾着昨夜庆功的葡萄酒渍。

"喝。"赵恬艺的脚尖点了点玉阶。廉结理仰头饮尽时，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格外清晰。有滴酒顺着下巴滑落，在青铜甲上溅出暗色圆点。

陈岩的刀鞘突然横在他颈侧。老将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："王上赐的剑。"

赵恬艺解下腰间短剑的动作行云流水。剑穗上的玉坠擦过廉结理眉心时，他闻到栀子混着铁锈的古怪气味——剑鞘里渗出的血还没干透。

"祁连山三十万头羊。"小赵王的虎牙在晨光里闪了闪，"现在都是你的了。"

殿外突然传来竹简落地的脆响。廉结理转头时，正撞见陈冼西慌乱拾起漆盒的背影。老臣的指尖在盒盖浮雕上刮出刺耳声响，盒缝里飘出半片写着"中山"二字的绢布军事议事厅的青铜灯树燃到正午，灯油在作战地图上晕开焦黑的圆。赵恬艺的赤足踩在"中山国"三个朱砂字上，脚底的墨迹把"山"字蹭成了模糊的团。

"龙枪军今夜出发。"她突然把虎符拍在廉结理掌心，金属棱角硌得他掌纹生疼，"你带轻骑走井陉道。"

陈岩的刀尖在地图上划出深痕："王上，中山与我国尚有盟约..."

"盟约？"赵恬艺的短刀"哆"地钉穿绢布上的中山王印，"那老东西往邯郸派了十二个细作！"刀柄还在颤动，她已抽出本名册甩在案上。廉结理看清了第一页的朱砂批注——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生辰八字和体貌特征，最末栏统一标注着"已安置"。

地宫铁锁被廉结理的剑劈开时，崩飞的铜屑在石壁上擦出火星。甬道里的青铜灯盏突然无风自动，灯影在十二扇雕花木门上投出摇晃的光斑。

第三扇门后的景象让廉结理剑尖垂落——茜纱帐里跪坐的少女正在梳发，象牙梳齿间缠绕的青丝与名册记载分毫不差。她脚踝的金铃随转身动作轻响，露出内侧"中山敬献"的阴刻小字。

"将军夜闯深闺..."少女的吴侬软语突然被隔壁的琵琶声打断。廉结理踹开第五扇门时，正在调弦的乐师惊慌抬头，左眼下的泪痣在烛火中格外醒目——正是名册第七页记载的"乐伎，眼下有朱砂"。

最里间的雕门突然洞开。赵恬艺的赤足踏在青砖上，素白深衣被穿堂风吹得紧贴身躯，显出与萝莉面容极不相称的曲线。她指尖捏着半截烧焦的名册，纸背透出密密麻麻的批注——"七月初三临幸"、"赐南海珠钗"、"不喜熏香"...

"廉将军在找这个？"小赵王的声音突然褪去稚气。她随手扯断腕间红绳，十二扇雕门同时洞开，金铃与环佩的脆响在甬道里撞出回音。

廉结理的剑尖微微发颤。他看清了最近那扇门后的景象——梳妆台上并排放着十二把象牙梳，每把梳齿都缠绕着不同颜色的发丝。

赵恬艺的赤足碾过地上焦黑的名册残页。她踮脚凑近时，廉结理闻到她衣领里渗出的栀子香突然变得浓烈，混着某种说不清的甜腥。

"中山王送来的确实是细作。"她的指尖划过廉结理的新甲，"只不过..."突然响起的梆子声打断话头，地宫穹顶震落细碎尘埃。

廉结理抬头时，正看见最后一盏青铜灯被震灭。黑暗中有冰凉的手指抚上他后颈，赵恬艺的呼吸喷在他耳畔："...她们现在是我的人了。"

廉结理的剑尖在地宫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。赵恬艺的赤足突然踩住剑身，足弓绷紧的弧度让青铜甲缝隙里的血珠簌簌震落。

"将军的剑锈了。"她俯身时栀子香里混进铁腥味，指尖抹过剑刃的豁口，"就像中山王的盟约。"

第五扇门后的琵琶声戛然而止。廉结理突然抓住赵恬艺的手腕，摸到脉搏处未愈的齿痕——和名册第七页批注的"烈性需驯"四字墨迹如出一辙。

地宫深处传来金铃急响。十二扇雕门同时闭合的闷响中，赵恬艺突然将虎符按进廉结理掌心伤口："龙枪军已到井陉。"鲜血浸透符节凹槽时，青铜灯盏齐齐爆出灯花。

陈岩的吼声隔着三重石门闷闷传来："中山使节到——"

廉结理这才发现赵恬艺的素白深衣下藏着软甲。她扯断红绳的动作带落发间玉簪，坠地碎裂的玉片里竟裹着薄如蝉翼的密信——"七月初七"四个字被血渍晕染成狰狞的爪痕。

"她们确实会传消息。"赵恬艺的虎牙咬住半截红绳，突然将廉理推向暗门，"只不过传的是我要他们知道的消息。"

暗门合拢前，廉结理看见中山使节的金冠撞进地宫。赵恬艺赤足碾碎玉簪的脆响里，十二把象牙梳同时坠入火盆，烧焦的发丝味混着使节惊呼："王上的头发怎么......"

赵恬艺突然命令道：“廉结理、陈岩，你俩率领二军团去张国府，直接进攻小石城，灭中山！除了你俩和将士，谁也不许知道！”

廉结理握紧虎符时，掌心伤口渗出的血珠滴在地图"小石"三个字上。陈岩的刀鞘突然压住他手腕："井陉道有埋伏。"

赵恬艺赤足碾过染血的地图，脚趾沾着的朱砂在"张国府"三字上拖出蜿蜒红线。她弯腰拾起烧焦的名册残页，火光映出她睫毛投下的阴影："中山使节带了多少人？"

地宫暗门突然被撞开，传令兵跌进来时头盔都歪了："报——中山军在滏阳河架了浮桥！"

廉结理剑鞘上的青铜环突然叮当作响。陈岩的老手猛地按住他肩膀："那桥是去年我们帮他们修的。"

赵恬艺的虎牙咬破了下唇。她突然扯开素白深衣的领口，露出锁骨下方新鲜的箭伤："三天前他们用这个招呼我。"伤口结的痂还是紫红色。

最里间的雕花门突然吱呀作响。那个眼下有泪痣的乐伎抱着琵琶走出来，弦上沾着血："王上，第七个传信的回来了。"

廉结理突然发现赵恬艺赤足踩着的青砖缝里，嵌着半片中山国的铜制箭簇。

未完待续，敬请期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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