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五章：血烛蚀骨谣

血髓地宫·荧惑守心之夜

我踩着第九百具童尸的颅骨跃上丹炉，锁骨间的三十七道疤痕突然灼痛如焚——那是妹妹被掳当日，我用断刃在皮肤上刻下的星图。青铜门轰然洞开时，腐臭的风裹着《采菱谣》的调子灌入鼻腔，混着三十年前母亲咽气前喷在我脸上的血沫味。

"阿兄来迟了..."

我挥剑斩断垂落的铁链，妹妹的脊椎烛芯在血池中发出婴孩啼哭般的爆裂声。她碳化的头颅滚落我脚边，左耳垂还挂着半片我幼时为她打的银铃。

当血池倒映出我右眼镶嵌的乳牙时，地宫穹顶的九百颗童颅突然齐声尖叫——每颗头颅的舌根都系着褪色的红绳，与妹妹脚踝溃烂处渗出的血蛊虫缠绕成网。

母亲将妹妹按在妆奁前点朱砂痣时，我正躲在嫁衣箱底数着箱缝渗进的血珠。

铜镜映出父亲被套马索拖行的残影，他的断指勾着妹妹的发带，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血痕。

"阿沅莫怕..."母亲将掺了朱砂的胭脂抹在妹妹唇上，突然用金簪刺穿自己喉咙。鲜血喷溅在妹妹的霞帔时，十二个黑衣人破窗而入。

他们的青铜面具上刻着前朝星官图，与妹妹生辰那日我在天井看到的流星轨迹完全重合。

妹妹的银铃在染缸里沉没前，我咬住为首者的脚踝。他靴底的狼牙钉刺穿我腮帮时，我尝到了妹妹发间茉莉香与血锈的混合味。

母亲被缝进牛皮鼓的哀鸣、父亲脊椎在车轮下碎裂的脆响、妹妹绣鞋上沾着的我的乳牙，构成了我此后三十七年每个夜晚的噩梦。

我捏碎南疆大巫天灵盖的瞬间，翡翠珠里浮现的妹妹正在啃食自己的手指。

她脖颈的朱砂痣渗出黑血，滴落在青铜马车的轱辘印上——那印记与三十七年前我家门前的完全一致。

"血髓地宫...九百童尸..."大巫的喉骨在我指缝间碎裂，他眼窝里钻出的蛊虫组成妹妹生辰的星图。我挥剑斩断他悬在梁上的九百个蛊瓮，每个瓮里都泡着与妹妹同龄的女童，她们发间系着的银铃与我怀中那片残骸共鸣。

追兵的火箭点燃巫族祭坛时，我看到了母亲。她被钉在牛皮鼓面上的躯体正在鼓胀，鼓皮上凸起的经络与妹妹脊椎烛芯的纹路如出一辙。当我的剑刺穿鼓面，飞溅的脑浆里浮出妹妹被拔下的乳牙——正是镶嵌在我右眼眶的那颗。

血池沸腾的瞬间，九百童颅组成的星图开始逆时针旋转。妹妹的脊椎烛芯爆出青绿色火焰，映出她被囚禁三十七年的记忆：每日饮下童血时，透过血池看到的都是我持剑寻找她的残影。

"阿兄的锁骨...刻着寻我的路..."她碳化的嘴唇翕动，头颅里的蛊虫组成我幼时教她写的"家"字。我斩断烛芯的刹那，地宫四壁的青铜镜突然映出三千个我——每个都重复着挥剑、刻疤、剜目的动作，锁骨间的星图随血池涨落明灭。

穹顶的龟甲逐渐剥落，露出内里层层叠叠的嫁衣残片。最外层的那一片，是我当年亲手藏于箱底的；而最内层的布料上，却还凝着母亲临终前那未曾拭去的痕迹——一片暗沉的污渍，仿佛镌刻着命运无声的叹息。

当九百童颅同时发出妹妹的笑声时，我捏碎智齿中的蛊王，血肉膨胀的剧痛中，看到三十七年前的自己正从血池升起，手中握着那柄刻满妹妹乳名的断剑。

我们相拥的残躯沉入血池时，妹妹溃烂的脚踝突然长出新肉。她哼着《采菱谣》为我拔出心脏的银铃碎片，每片铃铛都映出一个我杀死仇人的场景——那些人临死前的瞳孔里，都嵌着妹妹脖颈的朱砂痣。

"下一世...换我寻阿兄..."她的脊椎烛芯重新燃起，这次燃烧的是我的血肉。地宫崩塌成深渊的瞬间，我看到血池表面浮出三千个胭脂盒，每个盒底都刻着妹妹未及绣完的并蒂莲。

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血水时，游方道士在焦土中发现半截焦黑的手骨。指骨间缠着的红绳系着褪色银铃，轻轻摇晃便发出三十七种不同的惨叫。

他将手骨埋在母亲坟茔旁，当夜便看到坟头开出朱砂痣状的花，每片花瓣都映着我在血池中永世沉浮的模样。

当血池表面浮起细碎的银铃残片时，我的双手正将妹妹的颅骨缓缓按入自己的胸腔。冰冷的触感透过指腹传来，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与痛楚，仿佛连血液都在这一刻凝滞了。

她的牙齿咬穿我跳动的心脏，每一口都涌出混着朱砂的脓血——那是我三十七年来喂给仇敌的毒，此刻成了浇灌她残魂的养料。

“阿兄的心……好苦……”她那已成炭灰的舌尖轻舔过我破碎的喉骨，脚踝溃烂之处，蛊虫蜿蜒而出，于半空幻化为妖艳的血色茉莉。

我咬紧牙关，用力扯断自己的小肠，紧紧捆住她那正逐渐消散的魂魄。令人难以置信的是，那些溢出的腐坏肠液竟在空中凝结成形，仿佛是母亲当年未能绣完的鸳鸯锦，带着往昔的记忆与深情，重新浮现在我的眼前。

地宫穹顶坠落的青铜镜碎片里，三千个我同时剜出右眼的乳牙。当所有牙齿落入血池的刹那，妹妹溃散的躯体突然重新凝聚——用我的腿骨为脊，发丝为脉，心尖血为瞳。

她冰凉的手指点在我第三十七道疤痕上，星图纹路突然渗出凤仙花汁，那是三十七年前她出嫁晨光里，我替她染蔻丹时打翻的胭脂盒。

"这次换阿沅等..."她吻去我眼眶淌出的脑髓，舌尖卷着半片银铃刺穿自己心脏。我们交缠的魂魄被钉入青铜镜时，血池突然冻结成妆奁镜面。

游方道士所见的最后一幕，是我于冰层之下，永无止境地重复着为她描眉的动作。每一次落笔，冰面便应声而裂，裂痕宛若刻印星图的伤疤，缓缓绽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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