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渣子刮得脸颊生疼,楚天在青铜祭台上连滚两圈才勉强停下,掌心刚一触地,霜花便迅速蔓延开来。他撑起身子,感觉整个空间都在缓缓旋转,无数冰晶碎片漂浮在周围,每一片里都映着苏婉如的脸。
最近的那块碎片里,十五岁的苏婉如正把一朵冰雕小花塞给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。楚天伸手去碰,指尖刚触到表面,画面突然扭曲。冰晶里的苏婉如转过头来,左眼却变成了漆黑的漩涡。
“记忆在消散。”背后传来金属摩擦般的声音。黑衣少年不知何时醒了,胸口断剑与楚天腰间的剑鞘共振出刺目的火星。他脖颈后的银色纹路正顺着锁骨爬向心口,像条活过来的毒蛇。
楚天扑到冰棺前。少年右手指甲已经变成冰蓝色,死死抠着棺沿。更骇人的是他左胸——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,每次起伏都让冰棺多裂开一道缝。
“你能听见我说话吗?”楚天抓住少年手腕。触到的瞬间,三幅画面在脑子里炸开:雪原上银发少女自刎的匕首、洛冰河被按在祭坛上烙印的场景、还有苏婉如五岁时手腕突然浮现的六瓣花。
少年突然睁眼。瞳孔里映出的不是楚天,而是正在外界冰面上结晶化的苏婉如——她锁骨下的钥匙烙印已经裂成蜘蛛网状,每道裂缝里都渗出金丝。
“选一个。”少年声音直接震在楚天颅骨里,“救我,她的记忆会加速消散。不救......”冰棺突然下沉半寸,更多金液从裂缝涌出,“封印永远完成。”
祭台开始倾斜。远处几块大型冰晶接连爆裂,里面封存的苏婉如记忆像烟灰般飘散。楚天摸到腰间玉佩,祖祠的幻象突然浮现——暴雨夜里,挂着青铜铃铛的屋檐下,十几个胸口插着冰锥的楚家人倒成一片。
最老的族长仰着头,喉咙里卡着半片冰花瓣:“血脉即枷锁......”
楚天一拳砸在冰棺上。赤霄剑突然自己出鞘半寸,剑鞘火纹与少年胸口的断剑裂痕完美重合。某种古老的共鸣让整个空间震颤起来,漂浮的冰晶碎片集体转向同一个方向。
黑衣少年脖颈后的纹路已经爬到下巴。他艰难地抬起右手,指尖在冰棺表面划出带血的沟壑——是个歪扭的“楚”字。
楚天左胸突然剧痛。扒开衣襟一看,皮肤下不知何时浮现出银色纹路的雏形,正随着苏婉如体外冰棺的凝结速度缓慢蔓延。最近的三块记忆冰晶同时变暗,映出外界正在发生的恐怖变化——苏婉如的右手已经彻底结晶化,冰层正顺着她抓着的赤霄剑穗向楚天方向爬行。
“没时间了。”少年突然抓住楚天手腕。他手心温度低得不正常,却让楚天左胸的纹路发出灼烧般的红光,“拔剑。”
赤霄剑嗡鸣着完全出鞘。剑刃刚离开剑鞘,黑衣少年胸口的断剑就浮起半寸,金液从断面喷涌而出,在空中凝成楚天从未见过的复杂星图。其中三颗星特别亮,连起来正好是玉佩上残缺的图案。
冰棺轰然炸裂。楚天在气浪中扑向少年,赤霄剑尖精准挑断缠绕在对方脖颈上的银纹。下一秒,整个祭台像被无形巨手捏碎的饼干般塌陷,无数记忆碎片化作冰锥暴雨般射来。
黑衣少年在最后一刻把楚天推向唯一完好的冰柱。他嘴唇开合,没有声音,但楚天分明“听”见了——
“小心云中鹤。”
世界突然倒转。楚天摔进突然出现的裂缝前,最后看见的是少年完全变成银色的瞳孔,以及自己左手腕上不知何时浮现的、与苏婉如一模一样的六瓣花纹。
下坠持续了可能有一秒也可能有一年。楚天砸进个浅水潭,腥甜的液体立刻灌进鼻腔。他挣扎着爬起来,发现根本不是水——整个潭子都是半凝固的金液,此刻正顺着他的四肢往身上爬。
“楚大哥!”
苏婉如的声音。楚天抬头,少女跪在潭边伸手拉他,右臂结晶化已经蔓延到肩膀。更可怕的是她脖颈——皮肤下清晰可见金蓝两色丝线正在缠斗,每次蓝色占据上风,她瞳孔就涣散一分。
楚天抓住她手的瞬间,潭底突然射出锁链缠住他脚踝。锁链另一头连着正在潭底下沉的黑衣少年,对方胸口的断剑此刻正与楚天左胸的纹路同步闪烁。
“松手!”苏婉如突然尖叫,“否则你也会被......”
话音未落,她整个人突然前倾。楚天眼睁睁看着少女脖颈后的银纹暴长,像活物般缠上自己手腕。剧痛中,三股力量开始撕扯他的身体——苏婉如在拉,锁链在拽,左胸的纹路却像烧红的铁丝般往骨头里钻。
赤霄剑突然从潭底飞上来,剑尖挑着片冰花瓣。花瓣擦过苏婉如睫毛的刹那,她右臂的结晶层“咔”地裂开条缝。
“接住!”黑衣少年的声音从水下传来。楚天在剧痛中勉强抓住剑柄,剑穗锁链突然暴长,另一端“锵”地扣上苏婉如手腕——正是之前在外界出现过的那条。
金潭沸腾了。无数气泡炸开,每个泡里都映着记忆碎片:楚天看见云中鹤把什么东西塞进祖祠的香炉;看见洛冰河在冰塔里剖出自己半颗心脏;看见五岁的苏婉如被银发少女推下冰阶,手腕磕出血的地方正好浮现六瓣花......
锁链突然绷断。楚天和苏婉如同时向后摔去,金潭像被抽掉塞子的浴缸般旋转着消失。最后浮上来的是黑衣少年苍白的手,指尖朝上做了个奇怪手势——拇指压着小指,剩下三指伸直。
“那是......”苏婉如撑起身子,结晶化的右臂突然“哗啦”碎了一地,“冰魄族的求救信号?”
楚天没回答。他正盯着自己左手腕——那里的六瓣花纹正在变色,边缘泛起和黑衣少年如出一辙的银光。更远处,最初坠入的冰缝入口处,不知何时多了个模糊人影。
看轮廓像云中鹤,但那人腰间挂着两把剑。
金液潭消失的刹那,楚天听见自己左胸传来冰层碎裂的脆响。那银纹竟像活物般钻透皮肉,在肋骨上刻出与黑衣少年胸口如出一辙的星图。苏婉如突然抓住他手腕,结晶化的指尖刺进皮肤:“别动!它在认主!”
潭边人影向前迈步的瞬间,赤霄剑突然横在楚天咽喉前。不是他在操控——剑穗锁链绷得笔直,另一端正缠着苏婉如完好的左手。少女瞳孔骤缩:“剑在预警......”
话音未落,地面突然隆起冰刺。楚天抱着苏婉如滚向右侧,原先站立处炸开直径两米的冰坑。坑底渗出粘稠金液,眨眼间凝成三柄长枪射向人影。
“叮叮叮!”金属碰撞声震得耳膜生疼。那人终于走到光线下——确实是云中鹤的脸,但右眼覆盖着与黑衣少年相同的银色纹路。更诡异的是他动作:每次闪避都像被无形丝线拉扯的木偶,关节处发出不自然的“咔咔”声。
赤霄剑突然挣脱楚天的手,剑尖直指云中鹤腰间第二把剑。那剑鞘上的火纹正在消退,取而代之的是冰棺上曾出现过的蜘蛛网裂痕。
“那不是云长老。”苏婉如咳出冰渣,右肩结晶层下浮现出细小金丝,“他腰间挂的是......”
爆裂声打断了她。云中鹤的右手突然炸成血雾,碎骨中飞出十二枚冰锥,每枚尖端都挑着丝线般的金液。楚天本能地挥剑去挡,却发现冰锥根本不是冲他们来的——它们精准刺入云中鹤自己左胸的银色纹路,像缝衣针般将皮肤粗暴缝合。
“傀儡术。”黑衣少年的声音突然在楚天脑后炸响。明明人还在潭底,冰凉的手指却真实地按上他后颈:“看他的影子。”
月光穿过冰缝照下来,云中鹤脚下竟有三道影子。最左侧的影子正疯狂挣扎,轮廓依稀能辨出是拄拐杖的老人;中间那道影子的双手却掐着自己脖子;而右侧影子......楚天浑身血液瞬间冻结——那分明是五岁时见过的、母亲自尽前的剪影。
赤霄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啸叫。剑身浮现的血色纹路与楚天肋骨上的星图同时发烫,烫得他看见自己呼出的白气里都带着火星。苏婉如突然惨叫一声,她手腕上的六瓣花印记裂开,涌出的不是血而是冰蓝色雾气。
雾气中浮现的画面让楚天如坠冰窟:真正的云中鹤被铁链锁在冰塔底层,胸口插着半截断剑——正是黑衣少年身上那柄的另外半截。而站在他面前的银发少女,正在往老人天灵盖里种入某种发光的东西。
“冰魄族的心蛊。”黑衣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虚弱,“你眼前这个......是借他皮囊的......”
话没说完,假云中鹤突然撕开自己前襟。皮肤下蠕动的根本不是内脏,而是密密麻麻的冰花瓣,每片花瓣上都映着不同的人脸。最中央那朵花里,楚家祖祠的青铜铃铛正在渗血。
“楚大哥,看剑穗!”苏婉如突然大喊。赤霄剑的锁链剑穗不知何时已缠上楚天手腕,末端竟与黑衣少年之前做的求救手势完全重合。假云中鹤见状猛地扑来,动作快得拖出残影——
“铮!”
一柄通体透明的冰剑从地底刺出,精准贯穿假云中鹤的喉咙。剑柄上缠绕的金丝与楚天胸口的星图完美呼应,而握剑的手......正从苏婉如结晶化的右肩缓缓长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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