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白长袍在楚天右手腕上缠紧的刹那,三百盏魂灯齐齐震颤,灯焰猛地窜起三尺高,将血池表面映得通红,如同烧灼的铁板般滚烫。楚天低头看去,只见手臂上的金线正顺着血管一路攀爬,所经之处,皮肤凸起蚯蚓般的纹路,仿佛有生命般蠢蠢欲动。
“灯灭之前还剩三十息。”三足金乌用爪子在冰碑上磨了磨,每一次刮擦都带下簌簌冰碴,落入血池中发出细微的“叮咚”声,“你说,是血脉先烧干,还是你先化成灰?”
楚天猛地扯开长袍内衬,露出苏婉如绣下的那一行小字。此刻,那行小字正泛着微光,笔画逐渐拆解重组,化作一幅地图。一瓣桃花粘在“桃”字的最后一撇上,随着他呼吸的节奏微微颤抖,像是某种未解的暗示。
忽然,冰碑传来一声清脆的裂响。金乌骤然腾空而起,三百个重叠的声音震得血池中的浪涛翻涌,“楚家祠堂地窖!”它俯冲时掀起的风刮得魂灯摇晃不定,火焰东倒西歪,“那丫头竟把禁术刻在了自己的骨头上!”
楚天猛然醒悟,握紧那片桃花便向冰碑扑去。右腿冻伤处瞬间迸裂,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。金乌尖喙掠过后颈,撕下一块带着钥匙纹路的皮肉。剧痛中,他看见碑文正在扭曲,血液凝成的字迹渐渐化作苏婉如的笔迹。
“别碰碑文!”金乌尖叫声里夹杂着锁链晃动的哗啦声。然而楚天已将花瓣按在“禁”字中央。就在冰晶桃花烙入碑面的瞬间,整座血池骤然静止。
所有魂灯同时映出同一幅画面:一个雪夜,婴儿的啼哭声回荡在楚家祠堂中。莫言跪在地上,老人割开手腕,金色血液滴落在婴儿眉心。与此同时,房梁上的三百盏青铜灯同时亮起。一个穿着皇袍的影子从灯影中走出,伸手按在婴儿胸口。
“原来这就是钥匙……”楚天低头看向自己胸口,那里浮现出发光的纹路。金线骤然暴起,像活物般扎进冰碑。碑文开始融化,血水顺着金线倒流回他的体内,炽热的疼痛让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。
金乌疯狂地啄向他的眼睛,“停下!你根本不知道唤醒守碑人的代价!”它的翅膀扇动间掀起气流,掀翻了最近的三盏魂灯。灯油泼在楚天背上,灼烧出几个深可见骨的窟窿。
楚天咬牙抓住金乌的脚爪。触碰到羽毛的瞬间,大量记忆碎片涌入脑海——血池底部沉着历代楚家人的尸骨,每具尸体的心口都有一个钥匙形状的洞。最后一幕让楚天浑身僵硬:苏婉如静静地躺在冰层之下,银白长袍浸透鲜血,心口同样有一个钥匙孔般的伤口。
“看清楚了?”金乌挣脱后飞回冰碑顶端,“你们楚家的女人世代为容器,男人世代为灯奴。”它歪头看向楚天皮肤下蠕动的金线,“那丫头自愿挖出灵根,只为给你多续三天命。”
血池突然沸腾起来。楚天发现倒流的血水正在他的体内重组,不是回到血管,而是刻在骨骼上。每根骨头浮现的咒文,与冰碑表面的纹路分毫不差。
“现在,你也是碑了。”金乌的笑声冰冷刺骨,“等纹路爬到天灵盖,你就能代替我镇守这——”
话音未落,楚天猛然扯开衣襟。钥匙纹路已蔓延至锁骨,他并指如刀,狠狠划向纹路边缘。皮肉翻卷时溅出的并非鲜血,而是一股带着硫磺味的金雾。
“你疯了吗?!”金乌炸开全身羽毛。冰碑开始龟裂,那些刻在楚天骨头上的咒文突然转移,顺着金线流向冰碑。碑面上隐约浮现出一个人形轮廓,隐约可以看出放大的钥匙纹路。
血池表面渐渐凝结出冰花。楚天跪在冰面上,看着自己撕开的伤口。血肉深处有东西在发光,他伸手掏出的是一片晶莹剔透的冰晶花瓣,中心裹着一颗红豆大小的光点。
“婉如的……”他话未说完,金乌突然惨叫一声。冰碑上的人形轮廓仿佛活了过来,伸出一只巨大的手,攥住金乌的脖子。楚天看清了,那轮廓穿着楚家祖祠祭祀用的礼服。
冰晶花瓣在他掌心跳动。远处传来建筑物崩塌的轰鸣,血池幻境正在瓦解,头顶的魂灯一盏接一盏爆裂。最后三盏灯骤然融合,火光中浮现出婴儿睁眼的瞬间:皇袍影子往婴儿心口塞进什么东西,那团金光里隐约显现出一个人形。
“原来钥匙里锁着的是……”楚天突然咳出一口金色的鲜血,血珠溅在正在消散的冰碑上,碑文最后显现一句莫名其妙的话:“灯芯燃尽时,门自会开。”
血池表面彻底凝结,渐渐浮现出苏婉如的冰雕。她双手交叠在胸口,睫毛上挂着霜花。楚天踉跄着靠近时,忽然发现冰雕瞳孔里映出一幅恐怖的画面:血池底下是无底深渊,密密麻麻的异界军队正顺着冰碑往上攀爬,领头的赫然是长大版的洛冰河。
冰晶花瓣突然飞起,贴在他的伤口上。他听见苏婉如的最后一句话,轻得像融化的雪:“别看我……看桃花……”
楚天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冰雕的睫毛,整片血池骤然剧烈震动。冰层下方传来千万只利爪抓挠的刺耳声响,那些异界生物正顺着苏婉如瞳孔映出的路径往上攀爬。他猛地回头,看见最后三盏魂灯融合成的巨大火球中,婴儿记忆中的金光正在实体化。
“来不及了……”金乌被碑文幻化出的手掌掐得羽毛炸裂,却发出凄厉的大笑,“三百年的灯油,总算熬到要沸腾的时候了!”
冰晶花瓣在他掌心骤然碎裂,红豆大小的光点飘起,在他眼前展开一幅血色画卷。画面中,楚家祠堂的地窖里,三百盏青铜灯围成的阵法中央,襁褓中的婴儿胸口被割开。皇袍影子往伤口塞进一团金光时,灯阵映出一个庞大到遮天蔽日的黑影。
“那根本不是赐福!”楚天浑身的金线骤然绷直,像提线木偶般被扯向冰碑。他挣扎着抓住苏婉如冰雕的手,发现她交叠的指缝里卡着半片桃花瓣,上面用血写着:“灯芯是你。”
血池冰层咔咔裂开蛛网纹。金乌趁机啄碎掐住自己的碑文手掌,扑到楚天肩上嘶吼:“每个楚家男人生来就是人形灯盏!你以为她在救你?她不过是在更换灯油!”
楚天突然想起祖祠那些突然熄灭又亮起的族灯。皮肤下的金线正在疯狂抽取他的血液,输送给逐渐实体化的金光。冰雕苏婉如的嘴角微微翘起,睫毛上的霜化作血珠滚落。
“要醒了要醒了……”金乌癫狂地啄食那些血珠,每吞下一滴体型就膨胀一圈,“吃够三百滴守碑人的血,就能——”
楚天一拳砸进冰雕心口的钥匙孔。碎冰碴扎进指骨的同时,整座血池骤然响起锁链崩断的轰鸣。冰层下的异界军队发出整齐的嚎叫,最前排的洛冰河克隆体已经探出利爪。
“你疯了吗!”金乌的尖叫被倒灌的血浪淹没。楚天右臂整个插入冰雕胸腔,摸到一根光滑的骨头,上面刻满与冰碑相同的咒文。当他抽出手臂的瞬间,所有魂灯同时照向这里。
那根本不是人的骨头。
是半截灯芯。
楚天的手指刚触碰到那截灯芯,整条右臂骤然燃起青白色的火焰。冰雕苏婉如的睫毛突然颤动,凝结的霜花簌簌掉落。金乌在血浪中扑腾着翅膀嘶吼:“你把自己点着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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