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回： 烽燧夜议虎符令

烽燧破洞里漏下的月光，将赵宸手中的虎符映得泛青。那半块青铜虎符凹槽里嵌着铁锈，与铁枪杆上的斑驳痕迹竟分毫不差，陈文龙盯着符身刻的“建炎”二字，突然抓住赵宸手腕：“岳武穆旧部曾掌此符，建炎年间随宗泽守东京时遗失……你这虎符从何而来？”

枪杆上的“岳”字在月光下像道凝血。赵宸想起博物馆展签——1978年宝应出土的铁枪，此刻正握在自己掌心。他尚未开口，烽燧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声。伍长拄矛扑到洞口，压低声音：“是元军斥候！”

七八名骑兵举着火把在滩涂巡弋，火光照亮他们马鞍上悬挂的宋兵首级。赵宸将虎符塞进陈文龙怀中，低声道：“你带溃兵从后墙洞走，我引开他们。”铁枪挑起块碎石掷向远处苇丛，骑兵果然吆喝着追去。

“不能撇下你！”伍长扯住他衣袖，腰间止血带渗出黑血。赵宸撕开自己衣襟替他按住伤口，瞥见他腰间木牌刻着“岳家军第四营”——和铁枪上的刻痕同属绍兴年间。忽然间，远处传来号角声，元军游骑竟调头杀回，为首百夫长指着烽燧狂笑：“溃兵崽子们，宝应早被咱们围了！”

陈文龙突然拽住赵宸：“密匣里还有半片竹简！”他从油布包摸出残简，朱砂字迹在月光下洇开：“‘宝应水寨……夏贵部……通元’”。赵宸猛地攥碎竹简——夏贵是淮河防线主将，若他通敌，宝应必失！

“跟我去水寨！”赵宸踢开烽燧朽木，枪尖挑起块破旗捆在矛上。溃兵们望着旗上模糊的“宋”字，忽然有人解下腰间断刀在掌心划出血痕：“小人原是岳武穆麾下，愿随赵将军！”

夜雾漫过淮河时，九个人踩着尸体潜行。赵宸记得现代史料：咸淳十年元军破宝应，正是守将夏贵开城降敌。他摸出打火机按亮，火苗在滩涂映出倒影——那是博物馆里标注“1978年出土”的铁枪，枪腔里藏着的虎符此刻正贴着他心口发烫。

水寨吊桥已升起，城头灯笼映着“夏”字军旗。赵宸让溃兵埋伏在芦苇丛，单枪匹马走到护城河边。忽听吊桥上传来冷笑：“哪来的毛头小子？”火把下，夏贵部将正用刀尖挑起密匣：“制置使的虎符？可惜啊，今早夏将军已派人送降书了！”

铁枪突然脱手飞出，枪尖钉入那将咽喉。赵宸借势跃过壕沟，夺过虎符时瞥见寨门内侧插着元军旗号——果然通敌！身后溃兵呐喊着冲出，却见水寨闸门突然洞开，数百宋兵竟举着元旗杀来，为首将领挥刀劈向赵宸：“找死！”

刀光与枪影交错的瞬间，赵宸看见对方腰间木牌刻着“范文虎”——半年后献安庆降元的叛将。他突然想起博物馆里那具无名骸骨，指骨间攥着半片染血兵牌，而此刻自己手里的虎符，正与那兵牌上的刻痕严丝合缝。

“宋兵不杀宋兵？”范文虎狂笑踢开尸体，“看看这些降兵！夏将军早把你们卖了！”被押解的宋兵里突然有人嘶喊：“赵兄弟！我是岳家军旧部！”赵宸转头，见是方才断后的伍长被铁链锁住，他后腰插着支箭——箭头倒钩上淬的蓝绿色毒，和博物馆记载的“蒙古军专利”分毫不差。

淮河对岸传来炮响。赵宸抹掉脸上血污，铁枪拄地时听见“咔哒”轻响——枪腔里似乎有东西滚动。他突然想起展签最后那句：“枪内或藏虎符残片，疑为遗将藏密以图复国”。

范文虎的刀已劈到面门。赵宸猛地拧转枪杆，枪头弹出的火星竟点燃了寨门旁的火药堆——那是他方才摸黑埋下的火石。爆炸声中，他撕开枪杆暗格，里面掉出半片青铜虎符，与掌心那半块拼合时，北斗星图案恰好指向东南方的扬州城。

“天命流转，始于东南……”陈文龙举着密匣高呼，染血的竹简掉在泥里，咸淳十年的朱砂字迹正与2024年考古报告里的残片渐渐重叠。赵宸接住伍长掷来的断矛，枪尖挑起元军大旗，火光照亮滩涂上无数无名骸骨——他们都是未来展柜里的标本，却在此刻，因他手中的虎符而突然睁开了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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