爆炸掀起的气浪卷着火星掠过赵宸鬓角,他借势滚入护城河边的浅滩,耳中轰鸣里混着元军的惨叫。半块虎符合拢时的冰凉触感还凝在掌心,北斗星纹映着冲天火光,竟在湿泥上投出淡青色的影子——那影子蜿蜒如河,正指向扬州方向的运河渡口。
“赵将军!看水寨粮仓!”陈文龙拽着烧得只剩半截的密匣踉跄奔来,寨墙坍塌处露出的粮囤竟全用元军帆布覆盖,麻袋缝隙滚出的不是粟米,而是刻着“至元七年”的铜镞。赵宸猛地扯开一袋,里面滚出的箭簇尾部都涂着蓝绿色毒——和伍长后腰那支如出一辙。夏贵通敌的证据此刻在火光照耀下泛着冷光,而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粮囤立柱上的刻痕:“扬州李庭芝部粮道,咸淳十年正月毁于此”——这行字与博物馆里记载的淮河防线布防图残片,连笔迹都分毫不差。
“他们早算好了!”伍长用断矛撑起身子,铁链在他腕间磨出血痕,“夏贵献宝应前,先断了扬州粮道……”话音未落,对岸突然射来火箭,正中水寨残存的望楼。赵宸瞥见火光里有黑影顺着绳索滑向滩涂,那人腰间悬着的双鱼符牌在夜空闪过银光——是元军千户的信物。
铁枪突然在掌心发烫,枪腔里滚动的硬物撞得枪杆“嗒嗒”作响。他想起展签上“疑为遗将藏密”的记载,猛地将枪尖插入泥地——“咔”的轻响后,枪尾暗格弹出半片锈蚀的青铜片,上面刻着残缺的“扬”字。而当他把这片碎符按在虎符北斗星纹的缺口处,整具虎符突然渗出微光,在水面投下的倒影竟化作运河航线图,标着“扬州西门水关,丑时潮至”的朱砂字迹正缓缓发亮。
“跟我走水路!”赵宸扯下元军军旗裹住虎符,瞥见范文虎的败兵正从水寨侧门逃窜。伍长突然抓住他手腕,指向漂在河面的浮尸——那些穿着宋军号衣的尸体腰间都系着麻绳,绳结样式与博物馆里“宝应万人坑”出土的骸骨脚踝绳扣完全相同。“夏贵用降兵填河铺路!”陈文龙的声音被浪声吞没,他捡起浮尸手中的断剑,剑鞘内侧刻着的“李”字已被血锈糊成暗红。
淮河的夜雾突然浓得化不开。赵宸领着溃兵摸黑潜入运河支流,枪尖挑开的水草下忽然浮出块朽木——上面烧剩的“忠”字残漆,和他在现代展厅见过的岳家军盾牌碎片如出一辙。更让他心惊的是木片夹层里掉出的半片纸笺,墨字在水汽中洇开:“七月廿七,水关守将刘整降元……”这日期恰是史料记载中,扬州失守前最后一道粮道被断的时刻。
“刘整?”伍长突然剧烈咳嗽,毒血顺着嘴角滴在木片上,“他原是孟珙部将……”话音未落,上游突然传来橹声。赵宸将虎符塞进陈文龙怀中,铁枪横在船头时,看见来船灯笼上的“夏”字军旗在雾中明明灭灭。可当船队靠近,他却听见船篷里传来熟悉的乡音——那些举着元旗的“降兵”正用淮南方言低声咒骂,有人偷偷将怀里的宋兵牌位塞进舷窗缝隙。
“是诈降的弟兄!”伍长猛地挣断铁链,血珠溅在船帮时,对岸突然射来探照灯——元军楼船正顺着运河压来,甲板上的抛石机已挂起盛满毒烟的陶罐。赵宸瞥见来船船老大袖口露出的刺青:北斗七星绕着“岳”字——和铁枪杆上的刻痕分毫不差。
“虎符亮北斗,扬州有救了!”船老大扯开衣襟,里面缠着的布幅上绘着运河暗渠图,图中红点正对着水关下的废弃涵道。铁枪突然在手中震动,枪腔里的碎符与虎符共鸣,竟在水面投出光柱——光柱尽头,扬州西门的瓮城垛口在雾中若隐若现,而更远处,李庭芝的帅旗正迎着潮水猎猎作响。
伍长将断矛插进船头:“当年岳武穆驻兵扬州时,挖了条通水关的暗渠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指骨却死死扣住渠口坐标,“夏贵堵了明渠,却不知暗渠入口在……”话未说完,一支毒箭穿透他咽喉。赵宸接住他倒下的身体,看见他掌心攥着的半片兵牌,上面的刻痕正与虎符拼合成完整的“复宋”二字。
运河水位突然暴涨。赵宸举起虎符,北斗星纹的微光引着船队扎进暗渠。身后传来元军的怒吼,抛石机的破空声中,他听见陈文龙在船尾嘶喊:“看天上!”——墨色夜空里,北斗七星的斗柄竟缓缓转向东南,而虎符上的星纹正与天象重叠,光点顺着运河暗渠的走向,在水面连成一条发光的血路。
暗渠尽头的水关铁闸在潮水中震动。赵宸用铁枪撬开闸缝时,枪尖触到的冰冷铁条突然发烫——那是博物馆展柜里标注“咸淳十年扬州保卫战遗物”的闸栓,上面至今留着刀砍的缺口。而当他将虎符嵌入闸栓的凹槽,整座水关突然传来轰鸣,锈蚀的铁栅应声而裂,露出闸门后举着火把的扬州守军。
“是赵将军!”城头有人扔下绳索,赵宸看见那人腰间挂着的双鱼符——和方才元军千户的信物形制相同,却在符背刻着极小的“宋”字。铁枪脱手坠入水中的瞬间,他听见虎符与闸栓碰撞的清响,那声音与展厅里电子屏播放的“文物共振音”,竟分毫不差。
淮水在身后咆哮,而扬州城的晨雾里,李庭芝的帅旗正冉冉升起。赵宸接住陈文龙递来的虎符,发现符身的北斗星纹竟渗出血色,沿着运河古道,指向黎明中渐渐清晰的——那具未来将躺在展柜里,指骨间攥着半片兵牌的无名骸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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