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人离开后,药庐终于恢复了宁静。
夜清歌轻轻合上房门,转身看向苏清芷。
月光透过窗棂,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。
“过来。”
她声音很轻,却不容拒绝。
苏清芷乖乖走到她面前,夜清歌抬手拂过她的衣领。
她指尖轻轻一挑,露出锁骨下那片蛛网般的青灰色毒痕。
毒素已经蔓延得更深,像藤蔓般缠绕在皮肤下,隐隐泛着暗光。
“疼吗?”
夜清歌问。
苏清芷摇头,但夜清歌的手指刚触到毒痕边缘,她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,指尖攥紧了衣角。
“嘴硬。”
夜清歌轻叹道,眼中满身心疼。
她从袖中取出一只青玉小瓶,倒出一粒莹白的丹药,
“含着它,别咽下去。”
丹药入口即化,清凉的药香瞬间冲淡了喉间的苦涩。
苏清芷眨了眨眼,感觉那股钻心的刺痛稍稍缓和了些。
夜清歌指尖凝起一缕青光,顺着毒痕边缘缓缓勾勒。
毒素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,一点点向中心聚拢。
她的动作很慢,眉头微蹙,显然并不轻松。
“师尊……”
苏清芷小声唤她。
“别说话。”
夜清歌打断她,但语气并不严厉,
“毒素会随气息流动,安静些。”
苏清芷乖乖闭了嘴,只敢用余光偷瞄师尊。
夜清歌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,鼻尖沁出细密的汗珠,但神色依旧专注。
过了许久,夜清歌终于收手,毒素已被逼至一处,凝成一颗青黑色的珠子,嵌在苏清芷锁骨下方。
她取出一根银针,轻轻一挑,珠子落入早已备好的玉盒中,“咔嗒”一声合上盖子。
“好了。”
夜清歌长舒一口气,顺手揉了揉苏清芷的发顶,
“去休息吧,明日不必早起了。”
苏清芷摸了摸锁骨,毒痕已经消失,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红印。
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小声问道:
“师父,您真的没事吗?那把镰刀……”
夜清歌摇头,唇角微扬:
“不过是耗了些力气,睡一觉就好。”
她顿了顿,又道,
“倒是你,下次再敢擅自用血引术,我就罚你抄一百遍《药典》。”
苏清芷缩了缩脖子,连忙点头:
“弟子知错了!”
夜清歌轻笑,摆了摆手:
“去吧。”
苏清芷退出门外,轻轻合上门。
夜清歌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远,终于卸下强撑的力气,靠在桌边缓了缓。
她低头看了看掌心,那道青纹已经淡去,但并未完全消失。
“真麻烦……”
她低声自语,摇了摇头。
第二日清晨,太微长老正坐在石桌旁喝茶。
沈云帆拄着拐杖,一瘸一拐地走到他身前。
“师父。”
他行了一礼,
“弟子有一事相询。”
太微抬眼看他,笑眯眯地捋了捋胡子:
“整这么多礼节干什么,快来坐下。”
沈云帆坐到太微长老身边。
犹豫片刻,最终还是开口:
“楚江的师父……后来如何了?为什么都没有听到宗主对他采取的行动。”
太微的手顿了顿,茶盏轻轻搁在桌上。
“楚江的师父啊……”
太微捻着胡须,目光飘向远处云雾缭绕的引雷塔,
“雷狱那老家伙,自从楚江叛出师门后,就把自己关在雷狱最底层。”
沈云帆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拐杖上的木纹。
前世他被镇压引雷塔下时,曾听守塔弟子说过,最底层是连光都照不进的绝对黑暗。
“他在……面壁思过?”
“是啊。他想了很久,都觉得自己叛变了,才教出的他。但就是不愿意想楚江脑子有问题。”
太微突然吹胡子瞪眼。
“等等等等,许宗主没有因为他教出一个叛门的弟子而责罚他吗?”
太微长老的胡子随着笑声抖了抖,茶盏里的水面荡开细碎波纹。
“责罚?”
他眯起眼睛,像只晒太阳的老猫,
“许宗主倒是想,可那老家伙先把自己关起来了。”
沈云帆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茶盏边缘的云纹,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
他记得雷狱尊者那双能看透人心的雷霆之眼,
记得引雷塔底层令人窒息的黑暗,
更记得那位老人提起楚江时眼中闪过的痛楚。
“所以……雷狱师叔就决定,一直把自己关着?”
沈云帆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涩。
太微长老往茶壶里添了把新叶,蒸腾的水雾模糊了他的表情:
“那老倔驴啊……”
话音未落,远处天璇峰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雷鸣,惊起满山飞鸟。
沈云帆猛地站起,茶盏当啷翻倒。
他分明看见一道紫雷劈在引雷塔尖,却在接触塔身的瞬间诡异地拐了个弯,直直劈向塔底。
“又开始了。”
太微叹了口气,袖袍一挥,泼洒的茶水瞬间凝成冰晶,
“每日辰时自引天雷,说什么“教徒不严当受雷刑”——这都第一个月了。”
沈云帆瞳孔微缩。
前世他偷看过雷狱惩戒叛徒。
那种将九天雷霆引入经脉的痛楚,足以让最硬气的修士哀嚎求死。
而现在……
"您是说师叔祖他……"
“以身为引,化雷为牢。”
太微指尖轻叩石桌,每敲一下就有一道金光没入地面,
“这是他的长老名的由来。”
又一道惊雷落下,这次沈云帆看清了
——紫电在触及山体的刹那,被某种力量牵引着分流成千万缕细丝,最终汇聚到峰底某处。
空气中飘来淡淡的焦糊味,却奇异地混杂着药香。
“夜清歌每月初七都去送药。”
太微仿佛看透他的疑惑,
“那老顽固不肯出来,她就让药童把丹药绑在箭上射进去。”
说着突然笑出声,
“上次射偏,把雷狱的胡子射着了……”
沈云帆正要接话,突然浑身汗毛倒竖。
石桌上的茶壶毫无征兆地炸裂,飞溅的瓷片在距离他眼睛三寸处凝住,表面跳动着细小的电光。
“狗太微!”
雷狱尊者的声音从每颗水珠里炸响,
“再敢蛐蛐老夫,下次就让你尝尝新研制的五雷醒神茶!”
太微长老不慌不忙地捏住一片悬浮的茶叶:
“雷狱啊,你吓着我养的金丝雀了。”
随着他话音落下,檐下鸟笼里突然扑棱棱飞出一只通体鎏金的灵雀,精准地叼走了所有带电的水珠。
远处传来气急败坏的雷声,渐渐消散在云层里。
沈云帆这才发现自己的衣领已被冷汗浸透,方才那一瞬的威压,竟比前世被困雷狱时更甚。
“瞧见没?”
太微变戏法似的又摸出个茶壶,
“这老家伙虽然关着自己,可神识早把方圆百里摸得门儿清。”
他突然压低声音,
“其实宗主早消气了,是他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……”
沈云帆望向天璇峰的方向。
晨光中,那座高耸的引雷塔通体流转着紫芒,塔底却笼罩着化不开的阴影。
“师父。”
沈云帆鬼使神差地问,
“如果……我是说如果,楚江回来了……”
太微斟茶的手纹丝不动,茶水却突然结了一层冰霜:
“那老家伙大概会先劈他个魂飞魄散……”
冰霜转瞬融化,
“再把自己劈得形神俱灭。”
一片落叶打着旋儿飘到石桌上,叶脉间隐约有电光流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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