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云帆的脚步微微一顿,随后又恢复了垂头丧气的模样,继续往外走。
他一边走,一边下意识地闻了闻自己的衣服。
似乎想确认自己身上是否有太微长老所说的“汗臭”。
然而,他闻到的却是一股淡淡的、若有若无的油菜花香。
这股香味并不浓烈,却清新而自然,仿佛是从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散发出来的。
沈云帆愣了一下。
虽然他喜欢油菜花,但会散发花香他是没有想过的。
他微微皱了皱眉,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太微长老的调侃让他有些尴尬,但又不得不承认。
他一边想着,一边走出了丹房,朝着自己的居所走去。
沈云帆的居所位于太清峰的一处僻静之地,四周种满了各种草药和灵植。
他推开门,走进自己的小院,看到院子里的油菜花已经开得正盛。
金黄色的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,散发出阵阵清香。
他深吸一口气,试图让自己从刚才的混乱情绪中平静下来。
“算了,先洗个澡再说吧。”
沈云帆自言自语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。
他走进屋内,开始准备洗澡的热水。
水汽升腾间,那股油菜花香似乎也变得更加浓郁起来。
沈云帆坐在木桶中,闭上眼睛。
脑海中却还是不断回放着叶听澜那双空洞的冰眸,以及她被他攥住手时的反应。
“她心里有我?”
沈云帆喃喃自语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。
太微长老的话还在他耳边回荡,可沈云帆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。
那个高冷、强大,甚至似乎“无情”的叶听澜,怎么可能对他有那样的感情?
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弟子,既没有惊人的天赋,也没有显赫的背景。
唯一拿得出手的,大概就是那颗对叶听澜真心实意的心。
“真心,比什么花言巧语都管用。”
太微长老的话又一次在沈云帆脑海中响起。
他睁开眼睛,看着水面上漂浮的几片油菜花瓣,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丝勇气。
也许,太微长老说得对。
他不需要刻意去掩饰自己的笨拙,也不需要去伪装成一个完美的人。
他只需要做自己,用自己的真心去面对叶听澜。
哪怕结果是被拒绝,至少他也努力过。
沈云帆从木桶中站起来,擦干身体,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。
他走出屋子,站在院子里,望着远处的霜寒峰(尽管离得太远看不见),眼神渐渐变得坚定起来。
“半个月,等她伤好了,我一定要去见她。”
沈云帆在心里默默说道。
沈云帆站在院子里,微风拂过,油菜花的香气扑面而来,仿佛在为他鼓劲。
他深吸一口气,将心中的犹豫和不安一点点驱散。
半个月的时间并不长。
但这段时间足够让他做好准备,去面对叶听澜,去面对自己的心意。
沈云帆深吸了几口院子里混杂着油菜花香味的空气。
那点刚鼓起的勇气却像被戳破的气球,又开始丝丝缕缕地漏气。
去见叶听澜?说什么?
难道就凭着一身洗不掉的油菜花香和一腔可能被冻成冰渣的“真心”?
“不行不行,师父说得对,光有真心不够。
但万一……万一说错话,惹得她更烦了怎么办?”
沈云帆烦躁地抓了抓半干的头发。
他低头看着自己干净却朴素的弟子服。
再想想霜寒峰那位清冷绝尘的身影,巨大的差距感再次袭来。
“半个月……学点说话总比干等强!”
沈云帆一咬牙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。
他猛地转身,不再犹豫,大步流星地朝着太微长老的丹房方向折返而去。
那身刚换上的干净衣服,似乎也沾染了他此刻忐忑又带着点破釜沉舟的心情。
丹房的门依旧敞开着,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。
太微长老正背对着门口,慢悠悠地整理着一排排药柜,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子。
“师父!”
沈云帆在门口站定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决心。
太微长老闻声,动作一顿,慢悠悠地转过身。
看到去而复返的沈云帆,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。
随即又故意板起脸,捻着胡须:
“哟?不是回去洗澡了吗?怎么,澡没洗干净,倒把胆子洗回来了?”
沈云帆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,但这次他没像之前那样垂头丧气地辩解。
而是深吸一口气,努力忽略掉鼻尖那顽固的花香和长老的调侃。
他对着太微长老深深一揖,语气诚恳得近乎悲壮:
“弟子……弟子恳请师父赐教!弟子愚钝,不知该……如何得体地与他人交谈。求指点弟子说话之道!”
“哦?”
太微长老挑了挑眉。
踱步到他那张堆满杂物的大桌子旁,慢条斯理地坐下,给自己倒了杯凉茶:
“想通了?知道光靠一身蛮力和一身花香,打动不了那冰疙瘩了?”
沈云帆的头垂得更低,声音闷闷的:
“弟子……弟子只想……少说错话,少惹别人厌烦。”
“啧,没出息!”
太微长老啐了一口,但语气却缓和下来,
“行吧,看在你小子还算有点悟性,知道来求教的份上。过来坐下。”
沈云帆如蒙大赦,赶紧在桌旁的小凳上坐下。
太微长老清了清嗓子,摆出一副传道授业的架势:
“这说话啊,讲究一个察言观色和点到即止。
尤其是跟那种心思重、脸皮薄、修为还比你高出一大截的说话。
切忌莽撞,与直来直去!”
沈云帆连连点头:
“弟子谨记,谨记!”
“第一课。”
太微长老伸出枯瘦的手指,
“关心要落到实处,更要不着痕迹。比如,你知道她受伤了,心里着急。
但不能一见面就问师姐你伤好点没?还疼不疼?。
显得你啰嗦,还时刻提醒她受伤这事,说不定让她觉得你小看她。”
“那……那该怎么说?”
沈云帆虚心求教。
“你可以说,师姐气色看着比前几日清朗了些。
既表达了关心,又显得含蓄,还夸了她状态好转。”
太微长老捋着胡子,
“或者,更自然点。见师姐安好,弟子便放心了。点到即止,懂吗?”
沈云帆若有所思,默默在心里重复:
“气色清朗……安好便放心……嗯,记住了。”
“第二课。”
太微长老伸出第二根手指,
“表达心意要迂回,别上来就掏心掏肺。
你那点心思,藏不住,但也不能明晃晃地挂在嘴上。
叶听澜那丫头,最烦别人给她压力。你可以借物喻情,借景生情。”
沈云帆听得有点懵:
“借物喻情?”
“借她身边之物,或者共同经历之事。
比如,霜寒峰终年积雪,你可以说“霜雪虽寒,不及初见师姐时心中敬畏之万一”。
啧,虽然酸了点,但比你说师姐你真好看有水平吧?
或者,你们不是一起除过妖吗?可以说‘那日见师姐剑光如虹,至今难忘。”
沈云帆听得目瞪口呆,脸皱成一团:
“长老……这……这也太……弟子说不出口啊!”
光是想象自己对着叶听澜说“霜雪虽寒,不及初见敬畏之万一”,他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。
“朽木不可雕!”
太微长老痛心疾首,
“谁让你原封不动照搬了?领会精髓!精髓就是含蓄、赞美、勾起共同回忆!
表达你的仰慕,但不能太直白!懂不懂?”
“懂……懂一点点。”
沈云帆缩了缩脖子,感觉这“高情商”比练剑难多了。
“第三课,也是最重要的,”
太微长老神色严肃了些,“
真诚是底子,但包装很重要。
你真心实意关心她,这很好,但表达方式不对,真心也可能变成负担。
就像你担心她伤,直接问是负担。
但换成“师姐若有任何差遣,弟子随时听候”,这就显得你既有心,又懂事。明白了吗?”
沈云帆这次认真地点点头:
“弟子明白了。真心要有,但话要说得……让人舒服。”
“嗯,孺子可教。”
太微长老总算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,
“记住,说话前,先在脑子里转三圈。
想想她可能的反应,想想这话说出来合不合适,有没有更好的表达方式。
叶听澜心思敏感,你一句无心之言,她可能在心里琢磨半天。”
沈云帆深以为然,想起自己之前莽撞的行为,更加坚定了要好好学习的决心。
“好了,今日就先教你这三点。”
太微长老挥挥手,像赶苍蝇,
“回去好好琢磨,对着你院子里的油菜花多练练!
别到时候见了真人,又变成锯嘴葫芦,或者语无伦次。”
“是!多谢长老教诲!”
沈云帆起身,再次郑重行礼。
虽然感觉脑子被塞进了一堆“迂回”、“含蓄”、“点到即止”的弯弯绕绕,有点晕乎乎的。
但心里却踏实了不少。至少,有了努力的方向。
他转身离开丹房,脚步不再像来时那般沉重。
反而带着一种即将奔赴新战场的凝重和一丝奇异的兴奋。
半个月的时间,他不仅要养好自己那颗被反复揉搓的心。
更要学会如何用“不惹人厌”的方式,把真心捧到那个冰雕玉琢般的人面前。
丹房里,太微长老看着沈云帆远去的背影,摇摇头,又给自己倒了杯茶。
但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:
“傻小子,路还长着呢。不过,肯学就好,肯学就好啊……”
他悠哉地哼起了那不成调的小曲,仿佛已经预见了一场好戏的开场。
油菜遥望天上棠提示您:看后求收藏(笔尖小说网http://www.bjxsw.cc),接着再看更方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