浴火重生

选拔最后一周，暴雨持续了整整三天。

岑旎站在临时帐篷里，看着外面如注的雨水。二十八名参选者如今只剩下十二人，每个人都经历了地狱般的磨练。她的作训服已经磨破了好几处，皮肤上布满了淤青和伤痕，但眼神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。

"这鬼天气..."李二牛拧干湿透的帽子，"最后考核不会取消吧？"

何晨光摇摇头："红细胞的任务不会因为天气而改变。"

王艳兵凑近岑旎，压低声音："听说最后考核是模拟敌后救援，陈教官亲自设计的。"

岑旎点点头，没有透露更多。事实上，昨晚陈善明召集所有教官开了通宵会议，今早她看到他从指挥部出来时，眼下有明显的青黑。两人目光短暂相遇，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——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，表示"不能透露"。

雨势稍小后，集合哨声响起。十二人迅速列队，站在泥泞的训练场上。陈善明和龚箭走上前来，两人都穿着全套雨具，表情严肃。

"恭喜你们走到最后阶段。"陈善明的声音穿透雨幕，"今天的考核将决定谁有资格戴上红细胞臂章。"

龚箭展开一张地图："任务简报：蓝军后方有我军重要情报员受伤，你们需要组成三支小队，分别从不同路线前往B13区域实施救援。成功带回情报员并避开蓝军巡逻的小队获胜。"

"注意。"陈善明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，"B13区域地形复杂，近期暴雨导致多处山体松动。安全第一，有任何危险立即撤退，明白吗？"

"明白！"十二人齐声回答。

分组很快确定。岑旎与何晨光、王艳兵、宋凯飞一队；李二牛和其他七人组成另外两队。每队领取了不同的路线图和基本装备。

出发前，陈善明单独走到每队前做最后叮嘱。轮到岑旎的小队时，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多停留了一秒："B13区域东侧有蓝军重兵把守，建议绕行西南山谷。"

"明白，教官。"何晨光代表小队回答。

岑旎敏锐地注意到陈善明说的是"建议"而非"命令"，这意味着西南山谷可能有其他危险。这是考验他们判断力的设计。

四人在雨中艰难前行。地图上的小路已经被泥水淹没，他们不得不攀着岩壁前进。岑旎负责导航和通讯，每走一段就核对地形特征。

"前方两百米有岔路。"她抹去脸上的雨水，"左侧通往山谷，右侧上山。"

何晨光用望远镜观察："左侧有近期塌方痕迹，右侧...等等，那是蓝军的哨岗！"

小队隐蔽起来讨论。两条路都有风险——左侧地质不稳定，右侧有敌军。这正是陈善明设计的精妙之处，没有绝对安全的选择。

"我建议走山谷。"岑旎分析道，"暴雨刚停，短时间内再次塌方概率不高。我们可以快速通过危险区域。"

"同意。"何晨光点头，"王艳兵打头，我断后，小禾苗和宋凯飞在中间。"

四人小心进入山谷。两侧山崖陡峭，中间通道狭窄，地上满是碎石和断枝——明显的塌方痕迹。岑旎警惕地观察着岩壁，随时准备发出警告。

就在队伍通过最狭窄处时，一阵低沉的轰鸣声从上方传来。

"滑坡！"岑旎大喊，"快跑！"

四人拼命向前冲去。身后，泥石流轰然而下，瞬间淹没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。宋凯飞不慎滑倒，一块滚落的岩石重重砸在他的小腿上。

"啊！"他痛苦地蜷缩起来。

岑旎和何晨光立刻折返。王艳兵警戒着上方可能的二次滑坡，同时监视来路是否有蓝军被声响吸引过来。

"腿骨折了。"何晨光快速检查后判断，"必须立即固定。"

岑旎从背包里取出急救绳和夹板，配合何晨光熟练地为宋凯飞包扎。雨又下了起来，冲刷着他们满是泥浆的脸。

"你们先走。"宋凯飞咬牙道，"别为我耽误任务。"

"闭嘴。"何晨光简短地说，已经开始制作简易担架。

岑旎观察四周，滑坡改变了地形，原计划路线已经被堵死。她取出地图，迅速制定新路线："如果我们从这里攀上西侧山脊，可以绕过危险区域，但会多花一小时。"

"就这么办。"何晨光点头，"王艳兵，警戒。小禾苗，帮我抬他。"

抬着体重近八十公斤的宋凯飞攀爬湿滑的山坡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。岑旎的胳膊因用力而发抖，指甲断裂渗血，但她一声不吭。雨水混合着汗水流进眼睛，视线模糊不清，她全凭意志力支撑着不倒下。

"放下我..."宋凯飞虚弱地请求，"你们完成考核更重要..."

"我们是一个团队。"岑旎喘着粗气说，"红细胞不会丢下任何人。"

这句话似乎给了大家新的力量。一步一步，四人艰难地攀上了山脊。就在他们即将到达顶部时，岑旎脚下一滑，差点连人带担架摔下去。何晨光及时抓住她的背包，但冲击力让宋凯飞从担架上滚落，顺着斜坡滑了下去。

"宋凯飞！"岑旎毫不犹豫地松开安全绳，跟着滑下去追他。

"岑旎！回来！"何晨光的喊声在身后响起，但她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。

斜坡湿滑陡峭，岑旎几乎控制不住下滑的速度。前方，宋凯飞撞上一棵树后停了下来，痛苦地呻吟着。岑旎在接近他时奋力抓住一根突出的树根，勉强稳住身形。

"坚持住！"她爬到宋凯飞身边，检查他的伤势。幸好没有新增严重伤害，但原来的骨折处又开始流血。

"为什么...回来..."宋凯飞虚弱地问。

"我说过了，不丢下任何人。"岑旎撕下自己的袖子，重新包扎他的伤口。

就在这时，她听到了上方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——是蓝军巡逻队！岑旎立刻屏住呼吸，示意宋凯飞保持安静。两人紧贴着树干，希望茂密的灌木能提供掩护。

"刚才的滑坡肯定把那些菜鸟吓坏了。"一个蓝军士兵笑着说。

"仔细搜查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。"领队的命令冷酷无情。

脚步声越来越近。岑旎悄悄摸出信号枪——按规定，发射信号弹代表放弃考核请求救援。但如果她这么做，整个小队都会被淘汰。

宋凯飞按住她的手，摇头示意她别管自己。岑旎坚定地推开他的手，做出了决定。她不会发射信号弹，但也不会坐以待毙。

"数到三，你大声呻吟。"岑旎在宋凯飞耳边低语，"我绕后解决他们。"

不等宋凯飞反对，岑旎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灌木丛中。她像一只猫一样轻盈移动，利用雨声和风声掩盖自己的动静。四名蓝军士兵正分散搜索，最近的离她只有三米远。

"啊...救命..."宋凯飞适时地发出痛苦的呻吟。

蓝军立刻被吸引过去："这边！有伤员！"

就在他们聚集到宋凯飞身边的瞬间，岑旎从后方突袭。她一个手刀精准击中最近士兵的颈部神经丛，对方立刻软倒在地。第二名士兵转身时，她已经夺过他的武器，一枪"击毙"了他。

"敌袭！"剩下两名蓝军迅速反击。

岑旎翻滚躲避，但地形不利，眼看就要被包围。突然，两声枪响，最后两名蓝军头盔上的感应器亮起红灯——他们被"击毙"了。

何晨光和王艳兵从上方滑下来，枪口还冒着烟。

"干得漂亮，诱饵战术。"何晨光对宋凯飞竖起大拇指。

"小禾苗才是真英雄。"宋凯飞感激地看着岑旎，"她本可以自己走的。"

岑旎摇摇头："团队合作而已。现在，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。"

四人重新整装出发。宋凯飞的腿伤不允许他们继续原计划，岑旎提议直接前往最近的集合点，虽然这意味着放弃争夺第一名，但能确保全员安全返回。

黄昏时分，伤痕累累的小队终于抵达集合点。让他们惊讶的是，他们竟然是第一支到达的队伍——其他小队要么被蓝军"歼灭"，要么因天气原因被迫退出。

陈善明和龚箭站在集合点等候，看到四人时，龚箭明显松了一口气，而陈善明的表情依然严肃，只是眼神略微柔和了些。

"报告教官，小队完成任务，情报员安全带回。"何晨光敬礼报告，尽管他们实际上并没有找到真正的情报员——这显然是一场设计好的忠诚度测试。

陈善明点点头："医疗队会照顾伤员。其他人，去休息吧。"

当岑旎经过他身边时，陈善明极轻地说了一句："做得很好。"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。

三天后，红细胞小组组建仪式在基地大礼堂举行。最终通过选拔的只有八人：岑旎、何晨光、王艳兵、李二牛、宋凯飞、徐天龙和另外两名来自其他部队的精英。

礼堂庄严肃穆，军区首长亲自出席。岑旎站在队列中，心跳如雷。过去三个月的艰辛、汗水和泪水，都是为了这一刻。

"经过严格选拔和考核，以下同志被批准加入红细胞特别行动组。"范天雷宣读命令，"何晨光，代号'猎鹰'；王艳兵，代号'火烈鸟'；李二牛，代号'水牛'；宋凯飞，代号'飞行员'；徐天龙，代号'龙龙'..."

当念到岑旎的名字时，她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。

"岑旎，代号'雪禾'。"

雪禾？岑旎惊讶地抬头，正好对上陈善明的目光。他站在范天雷身侧，嘴角有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。这个代号明显取自他们卧底时期的代号组合——他的"雪狼"和她的"禾苗"。

"陈善明同志任红细胞小组组长兼总教官，龚箭同志任教导员。"范天雷继续宣布，"从今天起，你们将肩负最危险、最重要的特种作战任务。祖国和人民期待你们的表现！"

授衔仪式后是庄严的宣誓。岑旎跟着念誓词，声音坚定有力。当她戴上绣有红细胞标志的臂章时，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涌上心头。

仪式结束后是简短的庆功宴。队员们终于放松下来，互相调侃着三个月的艰苦训练。宋凯飞拄着拐杖，坚持要敬岑旎一杯果汁："要不是你，我现在还在那个山坡上呢！"

"团队合作而已。"岑旎笑着与他碰杯。

何晨光走过来，真诚地说："一开始我确实怀疑过技术兵的能力，但你证明了自己。欢迎加入红细胞，雪禾。"

这个新称呼让岑旎心头一暖。她不再是"*****的那个女兵"，而是红细胞的一员，是他们的战友，是"雪禾"。

庆功宴进行到一半，岑旎发现陈善明不见了。她悄悄离席，在基地里寻找。最终，她在训练场边的高台上找到了他。陈善明独自站在那里，望着远处初升的月亮。

"教官。"岑旎轻声唤道。

陈善明转身，月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："你应该在庆功宴上。"

"想透口气。"岑旎走到他身边，"谢谢您给我的代号。"

"它很适合你。"陈善明的声音柔和了些，"雪中的禾苗，坚韧不拔。"

两人沉默了一会儿，远处传来队友们的笑声和歌声。

"三个月的选拔，感觉如何？"陈善明问道。

岑旎思考片刻："痛苦，但值得。我学到了很多...关于自己，关于团队。"她顿了顿，"关于您。"

陈善明转向她，目光灼灼："关于我什么？"

"您是个好教官。"岑旎直视他的眼睛，"严格要求，但从不故意刁难；看似冷酷，却关心每一个队员。"

"只是教官吗？"陈善明突然问道，声音低沉。

岑旎的心跳加速："我不明白您的意思。"

"你明白。"陈善明向前一步，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，"在卧底任务时我就已爱上你的勇气，在训练中爱上你的坚韧，现在..."他轻轻握住她的手，"请给我机会，以真实身份重新认识你。"

月光下，岑旎看到陈善明眼中不再有教官的严厉，只有赤裸裸的真诚和期待。这三个月来，他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她，严格要求是为了让她变得更强，暗中关心是为了不让她受伤。

"我以为...那只是任务需要。"岑旎轻声说。

"对你来说是吗？"陈善明的问题带着轻微的紧张。

岑旎摇头，终于允许自己说出埋藏已久的真心："不是。从来都不是。"

陈善明的眼睛亮了起来。他缓缓低头，在月光下吻住了她的唇。这个吻温柔而坚定，与卧底时期那个充满表演性质的吻完全不同。岑旎回应着他，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作训服。

远处传来队友们寻找他们的呼喊声，两人不得不分开。

"我们该回去了。"岑旎红着脸说。

陈善明点点头，却没有松开她的手："明天开始，我是你的队长和教官，公事公办。"

"明白，教官。"岑旎调皮地敬了个礼。

"但私下..."陈善明凑近她耳边，"我是你的陈善明。"

这句话让岑旎的心像被蜜糖填满。他们肩并肩走回庆功宴，在进入灯光范围前默契地松开了手，但眼中的情意已经无法掩饰。

何晨光敏锐地注意到两人同时归来和微妙的气氛，了然地冲岑旎眨了眨眼。王艳兵则直接举起饮料杯："敬红细胞！敬我们的雪禾！"

"敬红细胞！"所有人举杯欢呼。

岑旎在欢呼声中看向陈善明，他也正看着她，两人隔空相视一笑。未来的路还很长，任务会很艰巨，但此刻，站在队友们中间，站在爱的人身边，她感到无比满足。

从*****的技术军官到红细胞的特种兵，从"禾苗"到"雪禾"，这段旅程改变了她的身份，也重塑了她的灵魂。而她知道，这只是一个开始——她和陈善明，和红细胞小组，还有更多并肩作战的日子在前方等待。

晨光初现，军号声响彻基地。新的一天，新的使命开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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