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背面的函数值

[正文内容]

血站自动门开合的机械声像定时炸弹倒计时。林小满把融化的巧克力塞回口袋，黏腻的糖浆沾在指纹上。透过玻璃幕墙，沈星辰正在采血登记台前卷左袖口，动作熟练得像在解一道做过千百次的数学题。

晨光斜切进大厅，把他手臂内侧的针眼照得清清楚楚——青紫色的点状痕迹沿着静脉排成两列，最新那个还贴着止血棉。护士扫了眼就低头填表："又是400cc？上周刚抽过右臂。"

"嗯。"沈星辰的喉结动了动，右手无意识地在登记表边缘敲出摩斯密码节奏。林小满突然想起他给她讲题时，草稿纸上总会出现的这种规律性墨点。

消毒水味混着铁锈味涌出自动门。沈星辰跟着护士往里走时，白球鞋在地砖上蹭出半道血痕——鞋帮开裂处渗着暗红，是昨晚暴雨里被碎玻璃划的。林小满的指甲掐进掌心，那道疤和去年他翻墙送创可贴时留下的形状一模一样。

采血室里电视正播早间新闻。"...我市选手沈星辰获奥数金牌..."画面里金牌的反光刺得林小满眯起眼，同期声却突然被调低。护士把止血带绑上沈星辰胳膊："这次还走特殊通道？"

沈星辰从裤袋摸出个信封，边缘被血渍晕出锯齿状痕迹。林小满看清了上面的字：透析液预付金。信封口露出半张发票，金额栏被反复修改的数字糊成黑团。

"老规矩。"沈星辰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。护士接过信封时，电视突然跳转到清北大学招生咨询会，镜头扫过A027号咨询室的门牌。林小满看见沈星辰的瞳孔收缩了一下。

采血针扎进去时他眉头都没皱，反而盯着血袋上的刻度，嘴唇无声地动着。林小满突然意识到他在心算——就像三年前帮她推导物理公式时那样，睫毛在眼下投出栅栏般的阴影。

休息区的塑料椅腿缠着发黄胶布。沈星辰按着棉签坐下时，林小满已经站在他面前，手里攥着那张被血染透的预约单。"最后400cc？"她的声音比想象中哑，"你当自己是造血机器？"

沈星辰的棉签掉在地上。他伸手去抢预约单，袖口撕裂声像试卷被撕碎——露出的淤青呈花瓣状扩散，最新那圈还泛着紫红。"你跟踪我？"他声音发紧，左手却条件反射般摸向裤袋里的笔记本。

林小满抢先抽走那本子。翻开第一页就僵住了——密密麻麻的表格记录着她过去半年的血红蛋白值，最近那栏用红笔圈着："3月28日，112g/L，达标"。页脚小字标注：变量X稳定，可执行最终方案。

"这是什么？"她手指发抖，纸页哗啦响着翻到中间——整页都是她生理期日期推算，旁边备注着"情绪波动期错题率+15%"。

沈星辰突然扑过来抢。拉扯间笔记本掉在地上，摊开的那页写着："二模前冲刺期营养方案"，底下压着张伪造的家长同意书——她父亲的签名笔迹惟妙惟肖，连那个总把"满"字写成"漫"的习惯都模仿了。

"你连我爸的签名都仿造？"林小满的胃部像被人打了一拳。沈星辰的呼吸喷在她耳畔，带着血站免费早餐的劣质豆浆味："贫血会影响你做题速度..."

这句话像根针扎进太阳穴。林小满猛地推开他，沈星辰踉跄撞上垃圾桶——桶沿挂着半袋没喝完的营养剂，保送推荐表从震开的垃圾堆里滑出来。她弯腰去捡，发现背面写满公式，最新那行被反复涂改：

【当X（眼泪重量）>3.2g，Y（放弃概率）趋近100%】

电视新闻突然插播清北招生热线，A027号咨询师的镜头一闪而过。林小满抬头时，沈星辰正把采血针眼按得发白，嘴角绷成一道直线。她突然看清了他校服第二颗纽扣的裂纹——去年毕业典礼她扯掉的，现在用透明胶草草粘着。

"这就是你的算法？"她抖着保送表，公式的墨迹在晨光中像未干的血，"把我的眼泪...也代入你的函数？"

沈星辰的嘴唇动了动。护士突然推门喊："17床家属！血库来电——"他转身时裤袋里掉出半块掰开的巧克力，包装纸上"高考加油"的印刷字被血指印盖住一角。

林小满蹲下去捡，发现垃圾桶最底下压着张X光片——边缘用铅笔写着：【最终解：当X=林小满前途，Y=沈星辰消失】。片子上函数图像与骨裂痕迹重叠，在晨光中投出蛛网般的阴影。

[未完待续]林小满的指尖触到X光片冰凉的边缘，那行铅笔字在她视网膜上灼出焦痕。沈星辰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指缝间渗出的血丝在晨光中像细小的红蚯蚓。

"17床现在要输血！"护士的橡胶鞋底在走廊打滑。沈星辰转身时校服领口翻起，露出后颈的医用胶布——林小满上周给他贴创可贴的位置，现在粘着留置针固定贴。

她追上两步，采血室突然传来仪器警报声。沈星辰的背影在红光中顿了一下，右手习惯性去摸左腕——那里有道淡白的勒痕，是长期绑止血带留下的。林小满突然想起他总在体育课请假，原来不是胃痛。

"你爸在住院部？"她声音卡在喉咙里。沈星辰的球鞋在地砖上蹭出半圆血印，像道没写完的数学符号。早间新闻突然插播暴雨预警，主持人声音刺啦作响："...预计今日降水量将突破气象站建站以来..."

护士推着输血车撞开安全门。沈星辰的瞳孔在警报红光中收缩成针尖，左手无意识地在空中划拉——林小满认出那是他心算时的习惯动作，去年帮她解电磁学大题时，粉笔灰就这样在他指尖簌簌掉落。

"不是我爸。"他喉结动了动，袖口滑落的瞬间露出腕表——表面贴着张微型课程表，林小满的体育课日期全被红笔圈出。采血针在他肘窝留下新鲜的紫斑，像枚变质的葡萄。

电视突然跳回清北招生广告，A027咨询室的门牌在镜头里晃过第三遍。沈星辰突然抓住她手腕，掌心的冷汗沾湿了那张保送表："明天下午三点，别去上体育课。"

营养袋从垃圾桶滚出来，针头在阳光下闪着冷光。林小满看清标签上的字：静脉注射用铁剂，适应症：慢性失血性贫血。沈星辰的呼吸突然变得又急又浅，像他给她讲完压轴题时那种缺氧状态。

"你到底..."她的话被采血室爆发的哭声切断。穿病号服的小女孩冲出来，怀里抱着个带血的计算器——按键缝隙里卡着半块巧克力，包装纸上的"高考加油"被血染成褐色。

沈星辰突然弯腰干呕，吐出的胃液溅在保送表背面。林小满看清了被遮住的最后一行公式：【当Z（沈星辰消失）=真，则X（林小满成功率）→100%】。

警报声里混进雨声。窗玻璃开始震颤，去年被他挡在伞外的暴雨，此刻正从四面八方砸向血站摇摇欲坠的顶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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