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雪粒子砸在脸上,林婉缩了缩脖子,把自己往大衣里埋得更深。男人的手臂将她半圈在怀里,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羊绒衣渗进来,在这荒郊野岭里显得格外烫人。
“别抖。”男人的声音贴着她耳朵响起,带着一丝戏谑,“你小时候在季屿堆的雪人里塞鞭炮时,可没这么胆小。”
林婉猛地抬头,银边眼镜后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。“你到底是谁?”她挣扎着想后退,却被男人箍得更紧。后颈的伤口被拉扯着疼,眼泪瞬间涌了上来。
“问得好。”男人低笑一声,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珠,指尖滑腻的触感让林婉胃里一阵翻涌,“不过现在没时间细聊。”他突然将她打横抱起,转身朝着密林深处跑去。
林婉的尖叫被风雪吞没,只能眼睁睁看着刚才的位置被迅速逼近的手电筒光柱照亮。子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,打在旁边的树干上溅起细碎的木屑。
男人的速度快得惊人,怀里的颠簸让林婉头晕目眩。她能感觉到他胸膛有力的起伏,还有那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——和季屿常用的那款古龙水味道很像,却又多了一丝腐朽的甜味。
不知跑了多久,男人突然停在一处废弃的木屋前。他一脚踹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抱着林婉闪身进去,反手插上门闩。
浓重的霉味混合着尘土气息扑面而来,林婉忍不住咳嗽起来。男人将她放在冰冷的木地板上,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在屋里摸索。壁炉里积满了灰烬,墙角堆着几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土豆。
“委屈林小姐暂时忍耐一下。”男人点燃一根火柴,昏黄的火苗在他脸上投下诡异的阴影。他走到壁炉前蹲下,往里面塞了些干草枯枝。橘红色的火光渐渐亮起来,照亮了他西装上的血迹——那是林婉后颈的血沾上去的。
林婉缩在墙角,警惕地看着他。这个自称是父亲“第一个成功案例”的男人,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危险的气息。尤其是他右眼那个银色漩涡状的虹膜,总让她想起父亲笔记里那些令人不安的实验数据。
“你刚才说...我和季屿的情感连接是...”林婉的声音有些发颤,她不敢问下去,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。
男人转过身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,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瘆人。“是基于我的失败经验改进的版本。”他走到林婉面前蹲下,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她,“你父亲发现通过基因序列强行制造的情感连接并不稳定,所以他转向了另一个方向——利用儿童时期的记忆和经历,来强化自然形成的情感纽带。”
林婉愣住了。“什么意思?”
“意思就是,”男人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眼镜,“你和季屿小时候那些打打闹闹,那些被精心设计的'巧合',都是你父亲实验的一部分。”他重新戴上眼镜,镜片反射着火光,“包括你嘲笑他穿开裆裤,包括你送他那个丑陶罐,包括你们分开又重逢...每一步都在你父亲的计划之中。”
林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。她想起父亲那些深夜的叹息,想起他书房里那些上锁的抽屉,想起他临走前那句没头没尾的“婉婉,爸爸对不起你”。
“不...不可能。”林婉的声音开始发抖,“我对季屿的感情是真的,不是什么实验!”
男人笑了,那笑声在狭小的木屋里回荡,显得格外刺耳。“感情当然是真的。但你有没有想过,为什么偏偏是季屿?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身边那么多优秀的男人,你却偏偏对这个小时候被你欺负得哭鼻子的家伙念念不忘?”
林婉无言以对。是啊,为什么是季屿?留学那几年,追她的人排长队,有温文尔雅的教授,有才华横溢的艺术家,甚至还有皇室后裔。可她心里始终有个空缺,只有在收到季屿又搞出什么商业大新闻的消息时,才会泛起一丝莫名的情绪波动。
“你父亲是个天才,也是个疯子。”男人站起身,在屋里踱着步子,“他发现人类的情感可以通过特定的基因标记来引导和强化。你和季屿的DNA里,都被他植入了这种标记。你们就像两块被预先磁化的磁铁,无论相隔多远,最终还是会互相吸引。”
“不...”林婉捂住耳朵,用力摇头,“我不信!这不是真的!”
“是不是真的,你心里清楚。”男人停下脚步,目光如炬地看着她,“想想季屿为你做过的那些事。他明明是个标准的商人,却愿意为了你的设计工作室和整个行业作对;他明明怕得要死,却还是挡在你面前替你挨了一枪;他明明那么骄傲,却在直播里哭得像个孩子...”男人一步步走近,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,“这些,真的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马之情吗?”
林婉的心跳越来越快,男人的话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她心底那个不敢触碰的角落。是啊,季屿为她做的那些事,早就超出了普通朋友的范畴。可她一直不敢承认,因为她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,害怕自己只是父亲实验桌上的小白鼠。
“你究竟想怎么样?”林婉抬起头,眼眶通红地看着男人。
男人微微一笑,从西装内袋里拿出那个熟悉的丑陶罐。火光下,“婉婉保护屿屿”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显得格外刺眼。
“我要你完成你父亲未完成的研究。”男人将陶罐放在林婉面前,“我知道他把完整的基因序列藏在了你的设计稿里。只要你把数据给我,我可以帮你解除和季屿之间的'情感连接',让你们重获自由。”
林婉的心猛地一沉。解除情感连接?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。她想起季屿哭红的眼尾,想起他抱着企鹅玩偶哽咽的样子,想起他挡在她身前时决绝的背影...这些画面像潮水般涌进脑海,让她喘不过气来。
“如果我拒绝呢?”林婉咬着嘴唇问。
男人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。他俯身靠近林婉,右手掐住她的下巴,力道大得让她生疼。“林小姐,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。”他的语气冰冷,“基因安全局的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。如果你不配合我,不仅你和季屿要死,连你父亲毕生的心血也会付诸东流。”
林婉看着男人右眼那个银色漩涡,突然觉得一阵眩晕。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——父亲实验室里闪烁的仪器,季屿小时候哭得通红的眼睛,苏媛举着沾血的烟灰缸,还有那个丑陶罐上斑驳的血迹...
“你到底是谁?”林婉再次问道,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。
男人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,愣了一下,随即松开手,直起身来。“我叫陈风。”他说,“是你父亲最得意的门生,也是他最大的遗憾。”
林婉的心猛地一跳。陈风?这个名字好熟悉...她突然想起父亲葬礼上那个哭得撕心裂肺的年轻人,想起他送给自己的那本《基因伦理学》,想起扉页上那句“师恩难忘”。
“是你...”林婉喃喃道,“当年给我父亲整理遗物的那个研究生!”
陈风点点头,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“没错,就是我。”他走到壁炉前,往里面添了根木柴,“你父亲去世后,我一直致力于完成他的研究。可惜,他把最重要的基因序列藏得太好了,我花了整整五年时间才查到线索。”
“所以基因安全局要抓我们,也是你搞的鬼?”林婉咬牙切齿地问。
陈风回过头,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。“只是稍微透露了点消息而已。没想到那些人这么不经逗,直接就出动了特种部队。”他走到林婉面前,蹲下身子,“不过这样也好,省得我费力去找季屿那个麻烦的家伙了。”
林婉的心跳骤然加速。“你把季屿怎么了?”她抓住陈风的胳膊,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。
陈风轻轻推开她的手,站起身。“放心,在拿到完整的基因序列之前,我不会伤害他的。”他走到门口,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,“不过基因安全局的人来得比我想象中要快...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了。”
林婉看着陈风手里的陶罐,又想起季屿之前挡在她身前的样子。她深吸一口气,突然站起身,朝着壁炉冲过去。
“你休想!”林婉抓起陶罐,就要往火里扔。
陈风反应极快,一把抓住她的手腕。两人拉扯之间,陶罐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陶片飞溅中,一张卷成小卷的羊皮纸滚了出来。
陈风眼睛一亮,松开林婉的手腕,弯腰去捡羊皮纸。林婉趁机抄起旁边的柴火,朝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砸去。
“呃!”陈风闷哼一声,软软地倒了下去。
林婉喘着粗气,看着倒在地上的陈风,又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陶片和那张泛黄的羊皮纸。她的手抖得厉害,几乎站不稳。
外面传来隐约的狗叫声和脚步声,看来基因安全局的人真的来了。林婉咬了咬牙,抓起地上的羊皮纸塞进口袋,然后拖着受伤的身体,踉踉跄跄地朝着木屋后面的小门跑去。
雪越下越大,很快就掩盖了她的脚印。林婉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跋涉,后颈的伤口疼得她几乎要晕过去。但她不敢停下,她知道季屿还在等她,她必须找到他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,林婉的视线开始模糊。她好像看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,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。是季屿吗?她想喊他的名字,却发不出声音。
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,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。林婉的脚步越来越沉,最终还是支撑不住,眼前一黑,倒在了雪地里。
失去意识前,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将她抱起,那熟悉的雪松味将她包裹,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声。
“婉婉!婉婉!你醒醒!”
林婉想睁开眼睛看看他,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。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,梦里她回到了小时候,季屿穿着开裆裤站在她面前,哭得满脸是泪。她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:“季屿别哭,婉婉保护你。”
原来从那么早开始,他们的命运就已经纠缠在一起了啊...
雪地里,季屿紧紧抱着昏迷的林婉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他的左臂无力地垂着,白色衬衫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。身后,周临带着几个保镖正和基因安全局的人激烈交火。
“周临!”季屿嘶吼道,“带婉婉走!快!”
周临回头看了一眼,眼眶通红。“季总!要走一起走!”
“少废话!”季屿将林婉塞进周临怀里,“照顾好她!”说完,他抓起地上的枪,转身朝着追来的探员冲去。
周临看着季屿决绝的背影,又看了看怀里昏迷不醒的林婉,咬了咬牙,转身消失在茫茫风雪中。
枪声在雪夜里此起彼伏,很快又归于平静。只有白雪,依旧纷纷扬扬地落下,仿佛要将这世间所有的罪恶和悲伤,都掩埋在这一片洁白之下...
不知过了多久,林婉缓缓睁开了眼睛。刺眼的阳光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。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消毒水味,看来是又回到医院了。
她动了动手指,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什么东西握着。她转过头,看见季屿正趴在床边熟睡,眉头紧紧皱着,眼下的乌青比上次见面时更重了。他的左臂打着厚厚的石膏,吊在胸前。
林婉的心一紧,小心翼翼地伸出手,抚摸着他憔悴的脸颊。这些天,他到底经历了什么?
感受到她的触碰,季屿猛地睁开眼睛。四目相对,两人都愣住了。
“婉婉...你醒了?”季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眼里充满了惊喜和不敢置信。
林婉看着他泛红的眼眶,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。“季屿...”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,只能任由泪水模糊了视线。
季屿紧紧握住她的手,贴在自己的脸上。“对不起...对不起婉婉...都是我的错...”他的声音也开始颤抖,“我不该瞒着你,不该让你陷入危险...对不起...”
林婉摇摇头,反手紧紧抓住他的手。“别道歉...季屿,别道歉...”她看着他苍白的嘴唇,突然鼓起勇气,轻轻开口,“季屿,我好像...喜欢你。”
季屿猛地抬起头,眼睛瞪得大大的,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。“你...你说什么?”
林婉咬了咬嘴唇,脸上发烫。“我说,我喜欢你。”她看着季屿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重复道,“不是因为什么基因序列,也不是因为什么情感连接,就是单纯的...喜欢你。”
季屿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,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。“婉婉...你...”他张了张嘴,却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林婉忍不住笑了,伸手抹去他的眼泪。“季屿,你怎么总是哭鼻子啊?”
季屿吸了吸鼻子,紧紧握住她的手。“我高兴...我太高兴了...”他将脸埋在她的手心里,声音闷闷的,“婉婉,我等这句话等了好多年...”
林婉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戳了一下,又酸又软。她想起陈风说过的那些话,想起父亲笔记里的内容,想起那个摔碎的丑陶罐。
“季屿,”林婉轻声说,“关于我父亲的研究...”
季屿抬起头,眼眶通红地看着她。“我知道。”他说,“周临都告诉我了。”
林婉愣住了。“那你...不怕吗?不怕我们的感情是被设计出来的?”
季屿笑了,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。“怕什么?”他说,“不管是设计的还是自然的,我喜欢你这件事,总不是假的吧?”他凑近她,鼻尖蹭着她的额头,“婉婉,从小到大,我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。就算这一切真的是你父亲安排的,我也甘之如饴。”
林婉的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。她猛地抱住季屿的脖子,将脸埋在他的颈窝里。“季屿...你这个笨蛋...”
季屿轻轻拍着她的背,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。“嗯,我是笨蛋。”他低声说,“我是只喜欢你一个人的笨蛋。”
病房里安静下来,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。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。林婉闭上眼睛,感受着怀里真实的温度,突然觉得,不管未来会遇到什么困难,只要身边有这个人,她就什么都不怕了。
“对了,”林婉突然想起什么,抬起头看着季屿,“陈风和苏媛呢?”
提到这两个人,季屿的脸色沉了沉。“陈风被基因安全局的人抓走了。苏媛...”他顿了顿,继续说道,“她没有生命危险,但是...她父亲把她接回美国了。”
林婉愣住了。“回美国了?”
季屿点点头。“她父亲动用了关系,把她保释出去了。但是有条件,必须立刻回美国接受心理治疗。”他握住林婉的手,“婉婉,对不起,我没能...”
“不关你的事。”林婉摇摇头,“是苏媛自己做错了事,她应该承担后果。”她顿了顿,轻声说,“希望她能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吧。”
季屿点点头,没有再说什么。他知道林婉现在心里肯定不好受,毕竟苏媛曾经是她最好的朋友。
病房门被轻轻推开,周临探进头来。“季总,林小姐,该换药了。”
季屿点点头,扶着林婉躺下。护士进来换完药后,周临凑到季屿耳边低声说了几句。季屿的脸色微微一变,随即又恢复了平静。
“怎么了?”林婉问道。
季屿笑了笑,握住她的手。“没什么大事。公司有点小麻烦,周临去处理一下就好。”
林婉显然不信,但也没有追问。她知道季屿不想让她担心。
周临离开后,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。季屿削了个苹果,切成小块喂给林婉吃。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上,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。林婉看着他认真的侧脸,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。
“季屿,”林婉突然开口,“等我们出院了,一起去看看那个丑陶罐好不好?”
季屿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。“好啊。”他说,“不过要等我伤好了才行。”
林婉点点头,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。“还疼吗?”
季屿摇摇头,握住她的手。“不疼了。”他看着她的眼睛,认真地说,“只要你在我身边,我就什么都不怕了。”
林婉的脸颊微微发烫,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。病房里又安静下来,只有两人轻轻的呼吸声。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,让人昏昏欲睡。
林婉靠在床头,看着季屿熟睡的侧脸,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。也许,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吧。不管过去经历了多少坎坷,至少现在,他们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在一起了。
只是她不知道,门外,周临正在打电话。“季董,季总他...”电话那头传来季明远冰冷的声音:“盯着他,别让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。”
周临叹了口气,挂断了电话。他看着病房紧闭的门,轻轻摇了摇头。季总和林小姐,你们的路,还长着呢...
季屿醒来时,晨雾正从半开的窗户渗进来。林婉蜷在被子里睡得安稳,后颈纱布边缘露出一小截白皙皮肤,像瓷器在牛乳里浸过。他维持着侧身姿势僵了整夜,左臂石膏被体温焐得温热,发麻的右手还保持着虚握——昨夜她睡着时,手指是搭在他手心里的。
床头电子钟跳成七点零三分的瞬间,门外传来规律的三短两长敲门声。季屿皱眉,将林婉微抬的手臂放回被中,轻手轻脚地下床。
"季总。"周临站在走廊阴影里,西装依旧一丝不苟,眼下青黑却比季屿更甚,"美国那边传来消息,苏小姐在洛杉矶机场..."他顿了顿,递过手机,"被基因安全局的人扣下了。"
屏幕上监控画面摇晃,苏媛被两个穿黑色防风衣的男人架着胳膊,米白色羊绒大衣下摆拖在地上,像只被拎住翅膀的白鸟。季屿的拇指摩挲着手机边缘,在某个瞬间突然收紧——他看清了苏媛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铂金戒指,是他去年在瑞士拍下的那枚古董款,当时林婉说戴着像实验室的烧杯塞子。
"季董的意思是?"周临的声音压得更低,走廊消毒水味道突然变得浓郁。
季屿没回答,视线越过周临肩膀,落在护士站电子屏跳动的数字上——林婉的病房号307在红色背景里刺眼。他想起七小时前林婉说要去看丑陶罐时弯起的眼角,那点笑意像融化的蜂蜜,黏住了他心脏某个生锈的零件。
"备车。"他把手机还给周临,转身时衬衫领口蹭到石膏,发出细微的摩擦声。晨雾不知何时变得浓重,窗外的梧桐树只剩模糊的轮廓,像小孩子蘸着墨汁画的简笔。
病房门"咔嗒"轻响的刹那,林婉睁开了眼睛。她望着天花板上缓慢转动的输液袋,后颈伤处传来隐约的痒意——护士说这是神经在长,像春天冻土下面偷偷拱动的草芽。季屿的气息还残留在枕头上,混着医院消毒水,竟成了让人心安的味道。
床头柜上放着削了一半的苹果,果肉氧化成浅褐色,月牙状果皮蔫蔫地垂着。林婉伸出手,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果核,走廊里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,不是护士换班时的轻缓,倒像...昨天在雪地里听到的追兵声。
门锁突然转动。林婉猛地缩回手,心跳撞得肋骨发疼。门把手下方那个小小的磨损痕迹——是去年季屿陪她来复查时,用钥匙链不小心划的——此刻在晨光里格外清晰。
门开了。逆光中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,口罩遮住半张脸,眼睛却亮得惊人。林婉的呼吸瞬间停滞——那双眼睛她见过无数次,在父亲实验室的监控画面里,在陈风癫狂的笑脸上,在基因安全局徽章的银色漩涡里。
"林小姐早上好。"男人的声音经过口罩过滤,听不出情绪,"该换药了。"他举起托盘,金属器械碰撞发出清脆声响,像极了陈风捏碎陶罐时的脆响。
林婉盯着托盘里那支泛着蓝光的注射器,指尖深深掐进掌心。床头柜抽屉第二层,季屿昨晚偷偷放了把小巧的水果刀——他说这医院的安保还不如他家厨房。
男人的白大褂下摆扫过病床边缘时,林婉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雪松味。不是季屿身上那种干净的冷香,而是混杂着铁锈和尘埃,像陈风木屋壁炉里烧了半截的旧木头。
"你的左手在抖。"男人突然开口,注射器针尖在晨光里闪了一下,"是怕我,还是怕这个?"他把注射器举到林婉眼前,液体里浮着细小的银蓝色颗粒,像冻僵的萤火虫。
林婉猛地想起父亲笔记最后一页的潦草字迹:"银染序列会破坏情感标记,但受体成活率低于37%..."太平间推床轮子的吱呀声突然在脑海里炸开,她看见季屿浑身是血地倒在雪地里,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摔碎的丑陶罐。
水果刀划破掌心的瞬间,走廊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。穿白大褂的男人动作一滞,林婉趁机撞翻托盘,蓝色液体在床单上洇开诡异的花纹。男人的口罩被挣掉时,她看清了他右眼——并没有银色漩涡,只有一道浅浅的疤痕,从眉骨延伸到颧骨。
"抓住她!"男人嘶吼着扑上来。林婉翻下床,赤脚踩在碎玻璃上,却感觉不到疼。门被猛地撞开,逆光中那个熟悉的身影让她突然腿软——季屿石膏绷带渗着血,右手握枪的姿势稳得像座雕像。
"离她远点。"季屿的声音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冷。林婉这才发现,他身后站着的不是周临,而是五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,领口都别着银灰色鸢尾花徽章——那是季氏集团最高安保的标志。
假护士突然从白大褂掏出什么东西,银亮一道直刺林婉咽喉。季屿扣动扳机的瞬间,林婉条件反射地扑过去——枪声震得她耳膜发疼,温热的液体溅在她脸颊上,不是血,而是...蓝莓酱?
假护士倒在地上,嘴角还沾着蓝莓渍。林婉低头,看见他胸前口袋露出半截咬了一口的三明治。
"季屿你疯了!"她失声尖叫。
季屿扔掉枪冲过来抱住她,石膏硌得她生疼。"他口袋里有注射器。"他声音发颤,手掌抚过她后背,"你有没有受伤?婉婉我看看..."
林婉看着男人尸体旁摔碎的玻璃罐,蓝色液体混着蓝莓酱流成奇怪的图案。突然想起陈风说的那句话:"基因安全局的探员都有蓝莓过敏史..."胃里一阵翻涌,她推开季屿冲进洗手间,趴在马桶边干呕起来。
季屿跟着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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