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 威尼斯盲鸽

林婉蜷缩在垃圾桶里，听着外面逐渐远去的脚步声，手机屏幕还亮着那条彩信。照片背景里的培养皿让她胃里一阵翻腾，季明远举着胚胎的样子像个疯子。她摸了摸领口，那半片陶瓷碎片被体温焐得温热，边缘硌进皮肉里，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。

身后突然传来金属摩擦声。林婉屏住呼吸，握紧了口袋里苏媛给的电击枪。垃圾桶盖被人从外面掀开，周临的脸出现在晨光里，眼下的淤青比熊猫还严重。

"林小姐，快上车。"他打开后备箱，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沾血的防化服，"季总交代过，万一..."周临突然闭嘴，喉结上下滚动着，像是把后半句吞了回去。

黑色轿车在凌晨四点的街道上疾驰。林婉望着窗外倒退的霓虹，突然注意到周临手腕上多了条情侣手链，银色链子上挂着个迷你灭火器吊坠。这不是她上个月设计的"安全守护"系列样品吗？当时苏媛还吐槽说戴着像电工工具。

"你和苏媛..."

"林小姐，"周临猛打方向盘避开巡逻车，"季总说陶罐碎片里藏着的不是计划。"他从仪表盘拿出个证物袋，里面是另外半片陶瓷，"这是他早就让我取出来的，昨天塞给你的才是..."

林婉心脏骤停。她摸出领口那片沾血的碎片，裂纹处确实没有任何刻痕。真正的夜莺计划，一直被季屿藏在别处。

车子停在码头废弃仓库。周临打开保险库，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十个密封箱，每个箱子上都贴着张便利贴——是季屿难看的字迹，标注着从十岁到二十岁的年份。林婉颤抖着手打开标着"十二岁"的箱子，里面除了泛黄的设计图，还有包用牛皮纸裹着的东西。

拆开纸包的瞬间，她突然捂住嘴。是十二岁那年她走丢的小狗骨灰，季屿当时说找不到了，为此她整整三个月没和他说话。

"季总说，"周临的声音带着哭腔，"如果他出事，就让我把这些交给你。"他指向最底层那个最大的箱子，"这里面有季老先生和陈风交易的所有证据，包括..."周临顿了顿，"包括二十年前林教授被胁迫参与实验的录音。"

林婉摸着骨灰盒上歪歪扭扭的"旺财之墓"，突然想起季屿十二岁那年突然转学。后来听说他被季明远送去国外，因为偷偷把公司机密文件藏进了狗窝里。当时她还笑话他笨，现在才明白那张哭得满脸鼻涕的脸背后藏着什么。

手机突然震动。陌生号码发来定位，显示在威尼斯圣马可广场。附带的照片里，季明远戴着墨镜坐在咖啡馆，桌上摆着个熟悉的丑陶罐——是季屿十岁那年摔碎又偷偷粘好的那个。

"今晚八点。"短信内容简洁得像死亡通知。

林婉合上箱子，突然转头看向周临："苏媛现在在哪？"

周临瞳孔骤缩："林小姐，你不能去！季总明确交代..."

"苏媛在哪？"林婉抓起防化服外套，声音冷得像冰，"季屿拿命换回来的真相，我没道理让它烂在仓库里。"

周临突然跪在地上，额头重重磕在水泥地上："求你别冲动！季总说只要你安全，他..."

"他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？"林婉拽起他的领带，眼泪砸在周临手背上，"那个笨蛋十五岁就敢往通风管道爬，现在我去救他有什么不对？！"

仓库外传来直升机轰鸣声。周临脸色煞白地拉开暗门："顶楼停机坪，我已经安排好了。记住，圣马可广场那个戴眼罩的鸽子是..."

"是季屿小时候救的那只。"林婉打断他，抓起那个标着"十岁"的箱子，"他说过要带它去看全世界最好看的设计展。"

直升机盘旋在威尼斯上空时，夕阳正把海水染成融化的金子。林婉望着广场上拥挤的人群，突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——苏媛穿着红色长裙坐在咖啡馆角落，手里把玩着枚银色戒指，正是她设计的"笼中鸟"系列。

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，苏媛突然把戒指扔向空中。林婉接住的刹那，发现内侧刻着行小字：第三根罗马柱。

季明远的保镖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围拢过来。林婉转身跑进钟楼，高跟鞋在石阶上敲出急促的节奏。爬到顶层时，晚风突然掀起她的风衣，露出腰间藏着的陶瓷碎片——此刻在夕阳下闪着微光，里面露出密密麻麻的微型芯片。

原来季屿早就把所有证据藏在了碎片里。那些他珍藏多年的"宝贝"，从来都不是什么陶罐碎片。

身后传来枪声。林婉翻过钟楼护栏，抓住早就备好的攀岩绳往下滑。绳子突然在半空中断裂，失重感袭来的瞬间，她看见季明远站在顶楼边缘，手里举着把银色手枪，镜片后的眼睛没有一丝温度。

身体撞击地面的剧痛中，林婉感觉有人抱住了她。熟悉的雪松味混着硝烟，她艰难抬头，看见季屿浑身是血地跪在地上，怀里紧紧护着那个丑陶罐。

"你怎么..."

"我说过会带你看星星的。"季屿擦掉她嘴角的血，笑得像个傻子，"威尼斯的星星...比意大利的好看。"他突然剧烈咳嗽，血沫溅在陶罐上，"其实碎片里的不是证据..."

林婉突然明白过来。那些芯片根本不是什么证据，而是季屿用了二十年时间，把两人从小到大的所有记忆都刻成了数据。从十岁那年的雪夜，到十五岁的通风管道，再到昨晚医院那个绝望的吻。

"季屿！"她搂住他流血的后背，感觉他体温正在流失，"我们现在去看星星好不好？你不是说要装一罐子吗？"

季屿的手突然垂落。怀里的陶罐摔在地上，摔出了个星星形状的吊坠，吊坠背面刻着：我的星星，从来只有一个。

警笛声由远及近。林婉抱着季屿逐渐冰冷的身体，突然发现钟楼顶层站着个穿白大褂的人——是陈风！他右眼的银色漩涡闪着诡异光芒，手里还举着支泛着蓝光的注射器。

"情感剥离技术最终版。"陈风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广场，"现在，让我们见证人性最美丽的蜕变！"

林婉突然笑了。她捡起地上的陶瓷碎片，狠狠划破掌心。鲜血滴在吊坠上的瞬间，钟楼突然炸开冲天火光。季屿安装的炸药准时引爆，把所有秘密和罪恶都炸成了碎片。

当警察冲进广场时，只看见林婉站在废墟中，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星星吊坠。海风吹起她的长发，露出后颈那个刚刚浮现的银色漩涡——和记忆里那些胚胎标本，一模一样。

远处的游轮上传来新年钟声。林婉抬头望向天空，突然看见无数烟花在夜空中绽放，拼成一个巨大的"婉"字。她想起季屿十五岁那年说的话："等我长大，就用烟花给你写名字。"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。陌生号码发来最后一条短信，是段语音。季屿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听筒传来："婉婉，其实我不喜欢苹果...我只是喜欢看你削苹果的样子..."

林婉捂住嘴，眼泪终于决堤。水城的灯火在泪光中模糊成一片星海，像极了十岁那年，季屿站在雪地里对她说的："我把全世界的星星都摘给你了。"

她低头看了看掌心的血痕，那里正在慢慢愈合，只留下个星星形状的疤痕。后颈的银色漩涡突然发烫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觉醒。

威尼斯的钟声还在继续，广场上的鸽子突然集体起飞，在夜空中盘旋成一个巨大的心形。林婉仿佛看见季屿站在鸽群中央，穿着初见时那件沾雪的校服，笑得一脸傻气。

"季屿，"她轻声说，声音被海风带走，"你的星星，我收到了。"

远处传来直升机的轰鸣。林婉抬头望去，看见苏媛和周临站在舱门口向她挥手。她笑了笑，转身走向那片闪耀的星海。后颈的银色漩涡在月光下闪烁，像一枚永不褪色的印记。

或许有些记忆永远不会消失，有些情感永远不会剥离。就像那颗藏在陶瓷碎片里的星星，即使摔得粉碎，也依然会在夜空中闪耀。

威尼斯的夜，美得像一场不会醒来的梦。而林婉知道，这场梦里，永远会有一个抱着丑陶罐的少年，站在漫天星光下，等她回家。\[未完待续\]直升机的螺旋桨卷起地中海潮湿的风，林婉站在舱门口，右手下意识摩挲颈后发烫的皮肤。苏媛递来一条高领丝巾，指尖沾着消毒水的味道。

"陈风的人被意大利警方控制了，但季明远失踪了。"周临递过平板电脑，航拍照上能看到圣马可广场残留的爆炸痕迹，"基金会那边传来消息，季老先生今晨突发心脏病去世。"

林婉仰头望着逐渐缩小的水城，那些曾倒映着星辰的水道此刻像蛛网般密布。颈后的漩涡状印记突然刺入一阵凉意，仿佛有无形的针正沿着脊椎游走。

"他怎么知道那个陶罐我会带走？"她突然开口，声音有些发颤。苏媛正在检查的急救箱金属扣"咔嗒"一声合上。

"十二岁那年春游，你把便当盒埋在了梧桐树下。"苏媛的指甲划过急救箱边缘，"季屿挖了整夜，最后顶着一头泥说找到了时光宝盒。"

林婉猛地按住后颈。记忆像被撬开的罐头般涌来——十岁雪夜季屿冻红的耳朵，十五岁通风管道里他掌心的汗，还有昨晚医院他抵在她额头上的枪。颈后的印记突然灼热如炭，她踉跄着撞在舱壁上，余光瞥见周临别在腰间的那串情侣手链正泛着冷光。

"我们不能回国内。"林婉扯开丝巾，印记在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金属色泽，"季明远要的不是证据。"她抓起平板电脑放大爆炸现场照片，钟楼残骸中央有个规则的圆形空洞，"他在找这个印记，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了。"

直升机突然剧烈倾斜，周临咒骂着撞向控制台。舱门被气流掀开的瞬间，林婉看见下方云层中钻出三架黑色战机，机翼上的骷髅标志在阳光下泛着寒光。

苏媛把消防斧劈进机身连接处："季明远启动了'净化协议'！所有知情者格杀勿论！"她的戒指在斧柄上划出火星，那正是林婉设计的"笼中鸟"，此刻鸟眼处的红宝石正闪烁着求救信号。

林婉扯下丝巾缠在出血的掌心，星星吊坠深深嵌进皮肉。颈后的印记突然剧痛，无数碎片记忆穿刺进脑海——培养皿中的胚胎带着相同印记，陈风实验日志上"完美容器"四个字，还有季屿十五岁在通风管道里刻下的血书。

"他不是来救我的。"林婉突然笑出声，眼泪却砸在吊坠上，"季屿从来不是救世主，他是诱饵。"她抓起周临的手枪抵住舱壁，"让开，我要下去。"

周临死死按住她的手腕，防化服上的血迹蹭在她手背："季总说过这是最后一环！他把自己变成了活坐标！"直升机右翼突然炸开，火焰像暗红色绸缎裹住螺旋桨。

失重感再次袭来时，林婉抓住了苏媛扔来的降落伞。耳麦里传来周临最后嘶吼："去瑞士！阿尔卑斯山第17号冰川！"狂风中她看见直升机化作巨大火球，而苏媛在最后一刻竖起的中指，戴着那枚永远焊死的"笼中鸟"戒指。

降落伞打开的瞬间，颈后的印记突然发出蜂鸣。林婉抬头看见万米高空出现一个巨型投影，季明远的脸覆盖了半个天空，墨镜后的眼睛闪烁着银色漩涡："找到你了，我最完美的实验品。"

寒风灌进喉咙，她突然想起季屿十二岁那年在狗窝里藏的不是文件，而是块沾血的培养皿碎片。而现在，她能清晰感觉到颈后那个印记正在苏醒，像枚埋藏二十年的种子，终于要破土而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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