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六章 病房里的秘密保险柜

贡多拉的铜铃叮叮当当从运河拐口飘来，林婉盯着季屿左手按在腹部的动作，嗓子眼突然发紧。刚才教堂阴影里光线太暗没看清，现在才发现他黑色风衣下渗着暗红血迹，连作战靴边缘都在滴水。

"你受伤了。"她伸手想掀起他的风衣，却被攥住手腕。季屿的掌心热得发烫，比圣马可广场正午的石板路还要灼人。

"小伤。"他拽着她往钟楼方向走，步伐快得像是后面有追兵，"医院人多眼杂，我订了私人诊所。"林婉被他扯得踉跄，脚踝旧伤处传来刺痛，刚想抱怨就听见身后苏媛咋咋呼呼的喊声："等等我啊！跑那么快赶着去结婚吗？"

季屿的脚步猛地顿住。林婉撞在他后背，鼻尖磕到块明显的硬物——是她设计那块"青梅"系列的试做版吊坠，昨晚季明远发布会上缺了半块拼图的那个。

"周临把人引开了？"季屿侧头问，风衣领口露出半截银色项链，易拉罐拉环磨得发亮。林婉突然想起苏媛说过的话："男人随身戴着超过五年的饰品，不是值大钱就是藏着人。"

苏媛气喘吁吁追上："放心，我按照你给的剧本，跟季明远的人说你们去了叹息桥。不过...哎哟！"她眼睛突然瞪得溜圆，死死盯着季屿腹部，"血！你流血了！"

季屿皱眉扯开风衣。黑色作战服左腹有道狰狞的刀口，血还在往外渗，染红了里面那件白衬衫——林婉认出那是意大利手工牌子，上个月她在米兰橱窗见过，当时还吐槽领口刺绣像医院的十字架。

"别看。"季屿迅速把衣服合拢，耳尖红得像被火烧，"老伤裂开了而已。"林婉却抓住他手腕不放，指甲掐进他作战服布料里。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突然清晰：十岁的季屿被几个男孩堵在巷口，肚子挨了一刀还死死护着怀里的企鹅玩偶，白T恤上的血迹和今天一模一样。

"上车。"季屿突然打横抱起她，吓得林婉搂住他脖子。苏媛在旁边倒抽冷气："我的妈，偶像剧都不敢这么拍！季总你这伤口真没事？血都蹭婉婉裙子上了..."

林婉这才发现自己米白色纱裙下摆沾了片刺目的红。季屿抱着她快步走向广场角落的黑色轿车，司机早在那里候着，看见老板怀里的血人脸色都白了："先生！医院——"

"去丽都岛。"季屿打断他，把林婉塞进后座就关了车门。苏媛刚想跟上来，车窗突然降下，季屿递出个牛皮纸袋："把这个交给周临，他知道怎么做。"

车窗外的苏媛比了个OK手势，转身时偷偷给林婉比了个加油的口型。林婉还没反应过来，季屿就突然压了过来，吓得她猛地贴在车门上。

"别动。"他的声音很沉，右手撕开座椅侧面的急救包。消毒水味刺得林婉鼻子发酸，季屿却面不改色地往伤口倒双氧水，疼得闷哼一声额头抵在她颈窝。

温热的呼吸扫过她锁骨，林婉感觉颈后那片皮肤又开始发烫。季屿的胡茬蹭得她痒痒的，作战服上的硝烟味混着雪松须后水，让她想起小时候发烧，季屿偷偷爬她家窗户送来的退烧贴，外包装也是这种呛人的味道。

"看什么？"季屿突然抬头，左眼下方的划伤还没消肿，配上发红的眼尾显得有点凶。林婉赶紧移开视线，却看见他作战靴脚踝处那道熟悉的疤痕——是十二岁那年为了捡掉进冰窟的企鹅玩偶留下的。

"手给我。"季屿突然抓住她右手按在自己伤口上。林婉吓得想抽回手，却被他按得更紧："按好了。再动我们都得交代在这儿。"他说话时呼吸都在抖，冷汗浸透额发贴在她颈侧，像条冰凉的小蛇。

车窗外的威尼斯渐渐模糊。林婉看着自己按在他伤口上的手，血正从指缝往外渗，在他紧绷的腹肌上画出诡异的图案——像极了她童年画册里那幅《星星流血了》。

"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？"她突然开口，声音被车载空调吹得发颤。季屿的身子僵了下，重新往伤口缠纱布的动作顿住："说了怕你跑不掉。"

林婉的心跳漏了一拍。二十年前那个搬家公司的卡车就停在巷口，她攥着企鹅玩偶等了整整一夜，季屿却始终没出现。后来苏媛告诉她，季屿被送去英国留学的机票，是季明远亲自订的。

"周老先生的遗嘱..."林婉还想说什么，季屿突然低头咬住她耳垂。不是吻，是轻轻的啃咬，带着惩罚的意味。林婉的脸瞬间烧起来，感觉自己像块被架在火上烤的芝士。

"别说话。"他的声音就在耳边，闷闷的像含着颗糖，"一会儿到了诊所听话，医生问就说是...意外划伤。"

林婉突然觉得不对劲。季屿的右手始终按在她后腰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脊椎最下方那块骨头——那里有个浅浅的凹陷，是小时候从树上摔下来留下的疤，除了她父母，只有季屿知道。

车停在丽都岛一栋别墅前。季屿先下车，再把林婉抱进去。客厅墙上的油画让林婉倒抽冷气——是她大学毕业设计《迷失的向日葵》，当年被教授批得一无是处，后来发现不翼而飞。

"喜欢吗？"季屿把她放在沙发上，挥手让佣人退下。林婉摸着画布上凹凸的颜料，突然看见右下角有行极细的签名："给婉婉，季屿藏了三年的宝藏"。

"你..."林婉气得说不出话，眼泪却先一步涌上来，"季屿你这个小偷！"

季屿突然单膝跪地，抓住她放在画布上的手按在自己脸上。他的皮肤滚烫，胡茬扎得她手心发麻："是，我偷了你十七年的时光。"他的声音突然哽咽，眼尾红得厉害，"那年你转学，我在你家楼下站了三天三夜，只捡到你画的那个缺眼企鹅。"

林婉看着他眼里晃动的水光，突然想起苏媛发来的那段监控视频。季氏新品发布会上，这个192cm的男人拿着她设计的半成品项链，对着镜头哭得肩膀发抖："我找了她好久...这个向日葵吊坠...是她十岁那年说要送给我的生日礼物..."

"胡说！"林婉猛地抽回手，手背擦过他下唇时沾到点湿意，"我明明把向日葵绣在企鹅肚子上了！"

季屿突然笑出声，眼泪却滚了下来，砸在她米白色纱裙上，晕开一小朵深色的花："是，后来我做手术取弹片，医生说必须把玩偶里的棉絮清出来。"他的指尖抚过她手背那块烫伤疤——那是八岁帮他烤生日蛋糕时留下的，"棉花里裹着这个。"

林婉看着他从内袋掏出个东西，心跳骤然停摆。那是半片烤焦的向日葵花瓣，用透明胶带层层包裹着，边缘还能看见歪歪扭扭的针脚——正是当年她缝在企鹅肚子上的那朵。

"叮咚——"门铃突然响起。季屿迅速把花瓣塞回口袋，脸色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海面："待着别动。"

林婉看着他抓起茶几底下的手枪走进玄关，突然想起暗格里那个银色匕首。季屿作战靴里总藏着武器，这个习惯从十二岁那年冰窟事件后就没变过。

玄关传来低沉的说话声。林婉听不清内容，但能分辨出那不是意大利语。她悄悄走到客厅窗帘后偷看，吓得差点咬掉舌头——站在门口的是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，胸口别着季氏集团的徽章，正是昨天在修道院追他们的人。

季屿突然侧身，露出身后站着的老人。林婉的呼吸瞬间停止：那人虽然头发花白，但嘴角那颗标志性的痣绝不会错——是本该在三个月前心脏病发去世的周老先生！

"都进来吧。"季屿的声音听不出情绪。林婉赶紧躲回沙发后面，心脏跳得快要撞穿肋骨。她听见周老先生的拐杖敲在地板上的声音，一步步靠近客厅。

"东西带来了？"老人的声音沙哑，像被砂纸磨过。林婉看见茶几上多了个黑色公文包，季屿正在输密码。

"星图完整版在这里。"季屿把张光盘推过去，"但林婉的印记已经觉醒，季明远的计划不可能成功。"

周老先生冷笑："你父亲从一开始就算错了。我们周家守的不是星图，是血脉。"他突然转向沙发方向，"林小姐，何不出来聊聊？"

林婉浑身僵硬。季屿猛地挡在她身前，手枪上膛声在安静的客厅格外刺耳："她和这件事无关。"

"无关？"周老先生突然大笑，拐杖重重敲打地面，"二十年前要不是你妈把星图设计稿给她妈，季家和周家根本不会结下死仇！"

林婉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那句话："婉婉记住，真正的宝藏不是珠宝，是能让珠宝发光的人。"当时她以为是设计师的职业感悟，现在才明白那可能是某种密码。

"密码是林婉的生日。"季屿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，林婉这才发现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U盘，"我已经把星图上传到加密服务器，季明远拿到的只是副本。"

周老先生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。林婉看见他袖口滑下，露出腕表——那是她父亲失踪前戴的限量款，表盘背面刻着她名字缩写。

"把U盘交出来！"周老先生突然举起拐杖，杖头弹出根闪着蓝光的针管。季屿抱着林婉侧身躲过，后腰撞到茶几边角，闷哼一声弯下腰，腹部的伤口又开始渗血。

林婉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抵在自己咽喉："让他们走！"她的手在抖，刀尖划破皮肤渗出血珠，"否则你们谁也别想拿到星图！"

季屿的眼睛瞬间红透，抓着她手腕的手在发颤："疯了？"

"我没疯。"林婉看着他左眼下方那道划伤，突然想起童年笔记里的话："季屿的眼睛像星星，受伤的时候会下雨。"现在他的眼睛就下着雨，比威尼斯的绵绵细雨还要让人心疼。

"放下刀。"周老先生突然收起拐杖，"我们做个交易。你跟我走，我放季屿去医院。"

林婉看着季屿越来越白的脸，咬咬牙把刀扔在地上。季屿想抓住她，却被她反手按在沙发上："别动，你的伤口需要处理。"她低头吻了吻他颤抖的睫毛，尝到点咸涩的味道，"等我回来给你画新的设计稿，这次画完整的向日葵。"

季屿的喉咙动了动，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，只是死死攥着她的手不肯放。林婉掰开他手指时，指缝间露出那枚裂开的星星吊坠，吊坠边缘还沾着她的血和他的泪。

周老先生的人想上来拉她，季屿突然低吼一声扑过来，却被另一个黑衣人用枪托砸中后脑勺。林婉眼睁睁看着他软倒在地，额头磕在茶几角上开始流血，右手还保持着抓她的姿势。

"季屿！"她疯狂挣扎，却被强行拖向门口。经过玄关时，客厅墙上那幅《迷失的向日葵》突然映入眼帘——右下角那个"屿"字签名，此刻正在滴血般的夕阳下泛着红光，和季屿作战服上的血迹如出一辙。

车窗外的丽都岛飞速后退。林婉看着手腕上季屿攥出的红痕，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，十岁的季屿也是这样死死抓着她的手，指甲掐进肉里："别跟搬家公司走，我明天就带你去冰场..."
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。是苏媛发来的照片：圣马可广场第124个石狮子嘴里，塞着个用锡纸折的星星，旁边用血写着一行字："双子座流星雨11点，钟楼见"。

林婉突然笑出声，眼泪却滚滚而下。她知道季屿绝不会食言，就像二十年前在企鹅玩偶肚子里藏向日葵，二十年后在石狮子嘴里藏星星，这个爱哭又嘴硬的笨蛋，从来都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的宝藏。

前面路口红灯亮起。林婉突然解开安全带，趁司机回头的瞬间撞开车门滚了出去。柏油马路磨破她的手肘，裙子勾在路基石上撕裂开来，但她顾不上疼，爬起来就往海边跑。

远处传来贡多拉的歌声。林婉赤脚踩过沙滩，冰冷的海水漫过脚踝，颈后那个消失的印记突然又开始发烫。她知道季屿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她，就像这二十年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，默默收藏着她所有的设计稿和幼稚涂鸦。

天空渐渐暗下来。第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时，林婉终于跑到钟楼脚下。抬头望去，192cm的男人正站在顶楼边缘，黑色风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，左腹的血迹在月光下格外醒目。

"季屿！"她放声大喊，声音被海风吹得七零八落。顶楼的人闻声转头，远远看去像只受伤却不肯归巢的黑色大鸟。

林婉看见他举起右手，手里拿着个银色的东西在月光下闪闪发亮——是那枚裂开的星星吊坠，此刻正被他高高举起，仿佛要献给夜空。

"婉婉！"他的声音被风送来，带着熟悉的哭腔，"接住你的星星！"

吊坠从高空坠落，划出一道银色弧线。林婉张开双臂仰头去接，颈后印记突然灼热如火烧，二十年前季屿塞进她手心的锡纸星星、二十年后广场石狮子嘴里的银星吊坠、此刻坠落的星星，在她眼前重叠成完整的星座。

吊坠落入掌心的瞬间，整个威尼斯仿佛突然静止。林婉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星星相撞的声音，那是季屿用二十年时光守护的秘密，是迟到了整个青春的告白，在双子座流星雨划过天际的夜晚，终于绽放成永恒的光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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