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味道刺得林婉眼睛发酸。她坐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,看着抢救室的红灯在白墙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,就像小时候在老宅槐树下透过叶隙看到的阳光碎片。指甲不自觉地抠进掌心,摸到那道和季屿虎口完美契合的疤痕时,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威尼斯码头,他也是这样攥着自己的手,指节泛白。
“林小姐。”穿白大褂的意大利医生摘下口罩,睫毛上还沾着手术室的雾气,“子弹没有伤及内脏,但失血过多引发了感染性休克。”医生的话被走廊尽头传来的脚步声打断,林婉回头看见周临抱着西装外套疾步走来,金丝眼镜在灯管下闪着冷光。
苏媛跟在后面,香奈儿套装上还沾着咖啡渍——林婉认得那是提拉米苏店里的焦糖酱,她早上还嘲笑过这个颜色像极了季屿小时候画的太阳。“我的姑奶奶!”苏媛把她从椅子上拽起来,指尖冰凉,“你上新闻了你知道吗?威尼斯枪战!中国设计师勇斗黑手党!现在国内营销号都在猜你俩是不是在拍《史密斯夫妇2》!”
周临把手机塞进林婉手里。财经头条的标题红得刺眼:《季氏集团继承人枪战身亡?》。配图是季屿倒在血泊里的照片,有人细心地用红圈标出他攥在手里的企鹅玩偶,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。
“不是身亡,是休克。”林婉纠正道,声音干得像砂纸在磨。她突然想起季屿倒下前的那个笑,血沫糊在嘴角,倒比平时那些刻意练习的假笑真实得多。抢救室的门开了,护士推着病床出来,季屿的脸在惨白的被单衬托下像块冷掉的年糕。
“让让。”护士的意大利语带着不耐烦。林婉伸手想去碰他缠着绷带的手指,却被周临拦住。
“季老爷子的飞机再过三小时落地。”周临压低声音,眼镜滑到鼻尖,“季明远的事需要你配合警方做笔录,但别提到企鹅玩偶——那批老股东本来就质疑季总的心智,现在知道他三十岁还抱着幼儿园安抚物…”
林婉甩开他的手,径直走到病床边。季屿的睫毛很长,睡着的时候不再是那种拒人千里的冷硬模样。她想起昨晚在圣马可广场,他也是这样闭着眼,吻得笨拙又用力,风衣下摆扫过她脚踝时带着雨水的凉意。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,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。
“数到一千了。”她轻轻说,手指在他虎口的疤痕上碰了碰。季屿突然动了动,喉结滑了一下,居然真的睁开了眼睛。林婉吓得差点坐到地上,苏媛在后面惊呼一声手机掉在地上,屏幕裂开蛛网般的纹路。
“渴。”季屿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。林婉手忙脚乱地去够床头柜上的水杯,却被他突然抓住手腕。力道大得吓人,监护仪的声音立刻变了调。
“别告诉爷爷。”他盯着她的眼睛,瞳孔里映着走廊惨白的灯光,“他会取消…婚礼。”
林婉愣住了:“什么婚礼?”
“爷爷书房第三个抽屉…”季屿的眼睛又闭上了,声音越来越低,“藏着你七岁画的…结婚协议书。”说完这句话,他彻底晕了过去,只有握着她手腕的手还没松开,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那道疤。
苏媛在旁边倒抽冷气:“我的妈呀!豪门狗血诚不欺我!七岁定情协议?这CP我锁死了!”她掏出备用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,“我这就给国内团队发通稿,标题就叫《惊!商业巨子昏迷前念念不忘的竟是童年婚约!》”
周临扶了扶眼镜,镜片后的眼神复杂:“季总去年把那幅涂鸦装裱在办公室保险柜里了。密码是你们…第一次见面的日期。”
林婉的心猛地一沉。她想起十岁那年夏天,季屿穿着开裆裤哭着追在她后面,手里举着被高年级男生撕破的企鹅玩偶。那时候他的虎口刚划开缝,血珠滴在她的公主裙上,像极了今早季明远胸前绽开的那朵红花。
警察做笔录时,林婉盯着窗外飞过的鸽子走神。季屿说得没错,季明远的非法交易远比想象中复杂,在威尼斯的枪战只是冰山一角。当被问到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枪支时,她突然想起密室里那个金发女孩的眼睛——周临说她是季明远的私生女,和自己一样大,右耳后也有颗小小的痣。
“自卫。”林婉说。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枪套上的雕花,那是季屿昨晚塞进她手里的,“我是珠宝设计师,对金属过敏。”警察怀疑地看着她,却在周临递过外交豁免权文件时闭了嘴。
季老爷子来的时候带着整个律师团。七十八岁的老人拄着镶金拐杖,白发梳得一丝不苟,和季屿一样的丹凤眼扫过林婉时带着审视的凉意。“林小姐。”他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,声音比大理石地面还冷,“季家的事,不该牵连外人。”
林婉没说话,从包里掏出那个洗得发白的企鹅玩偶。右眼的纽扣洞果然和季屿虎口的疤痕形状相同,里面塞着的薰衣草干花已经褪色。当年她听说季屿要出国,趁着大人不注意把自己最喜欢的干花塞进企鹅肚子里,想着薰衣草的味道能让他在陌生的地方睡得安稳些。
季老爷子的拐杖在地面敲了敲,声音闷响。“幼稚。”他说,眼神却瞟向玩偶左耳后——那里用红墨水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,是林婉八岁生日那天逼着季屿用左手画的。后来他总是抱怨说,就是因为这个爱心,害他被班上女生笑了整整一个学期。
“屿婉品牌筹备半年了。”周临不知何时站在走廊尽头,手里拿着平板电脑,“季总以个人名义注资,设计师只有林小姐一位。”屏幕上跳出设计图——以企鹅玩偶为灵感的珠宝系列,每一件作品里都藏着个小小的爱心,用的是林婉最喜欢的粉钻。
苏媛突然叫起来:“热搜爆了!季氏总裁恋爱脑#:企鹅玩偶定情信物#:#豪门青梅教科书式追妻# 咱们的屿婉话题阅读量破亿了!”她把手机怼到林婉脸上,最新一条热搜是#季明远非法交易#,配图里他戴着手铐的样子和昨晚举枪时判若两人。
季老爷子的手指在拐杖龙头上摩挲着,好半天才开口:“林小姐在意大利的工作室还缺人吗?”林婉惊讶地抬头,看见老人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陶土罐子——那是她幼儿园做的丑陶罐,当年被季明远当着众人的面骂“华而不实”,没想到会在这里出现。
“老东西嘴硬心软。”苏媛凑到林婉耳边嘀咕,“上周季氏股价暴跌的时候,就是他老人家偷偷动用私人关系稳住大盘的。”她说着朝周临挤挤眼睛,后者假装整理领带,耳根却红了。
监护仪的声音突然变了调。林婉冲进病房时,看见季屿正在挣扎着要拔掉手背上的输液管,脸色白得像纸。“别动!”她按住他的肩膀,闻到他呼吸里带着的消毒水味和淡淡的雪松古龙水味混合在一起,意外地让人安心。
“婉婉别走。”季屿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脸上,掌心的温度烫得吓人,“我爸…我爸他没对你怎么样吧?”
林婉想起密室里那个金发女孩,想起季明远举枪时发抖的手,突然明白有些事可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但她现在不想讨论这些,只想让眼前这个哭鼻子的笨蛋骑士安心睡一觉。“没有。”她顺着他的头发,声音放得很软,“周临已经联系了最好的心理医生。”
季屿的眼睛突然亮起来:“那我们…还能去看星星吗?”他指的是威尼斯附近的天文台,林婉小时候说过想看猎户座流星雨,结果等了整晚只等来一场雷阵雨。那天季屿把她背回家,感冒发烧了三天,手里却还攥着捡来的流星形状的石头。
“等你好了,想看多久看多久。”林婉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,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。监护仪的声音渐渐平稳下来,季屿的呼吸悠长,脸上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痕。
季老爷子不知何时站在门口,拐杖上的龙头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。“林小姐。”他的声音比刚才缓和了许多,“下周屿婉品牌发布会,老头子我能不能…”
“您得来给我们站台啊!”苏媛抢在林婉前面说,眼睛里闪着算计的光,“季氏集团创始人亲自为新锐设计师站台,这热度…啧啧!”周临在旁边无可奈何地叹气,却把发布会流程表悄悄递了过去。
林婉坐在病床边,看着季屿沉睡的脸。窗外的阳光正好,照在企鹅玩偶褪色的毛找上,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下午。她想起季屿说的结婚协议书,想起季老爷子书房第三个抽屉,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。
手机突然震动,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。照片背景是佛罗伦萨的圣母百花大教堂,穿着病号服的女孩右耳后有颗小小的痣,手里举着块画板,上面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——一个穿着开裆裤,一个穿着公主裙,中间是歪歪扭扭的爱心。
信息内容很简单:谢谢你的企鹅玩偶。季晴留。
林婉愣了很久,突然笑出了声。原来季明远不是没有弱点,只是他把爱藏得和季屿一样笨拙。她把手机放回包里,再次握住季屿的手。监护仪的滴滴声温柔而坚定,像极了他们跨越二十年的心跳。
“季屿。”她轻声说,指尖划过他左眼下方的疤痕,“等你醒了,我们得好好算算账。比如昨晚打碎的提拉米苏,还有你欠我的那些星星...”
季屿在睡梦中咂咂嘴,似乎在回应她的话。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,在病房里投下温暖的光斑,照亮了未来无数个可能。林婉知道,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,而这次,没有什么能再把他们分开。
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,但这次不是为他们而来。林婉看着病床上熟睡的男人,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,突然觉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。就像二十年前那个雷雨天,她在天文台等到天亮也没看到流星,却收获了一个愿意为她淋雨的骑士。
“对了。”她想起什么,拿起手机给苏媛发信息,“把发布会邀请函的设计改一下,加个企鹅玩偶的图案,右眼的位置留空...”信息还没发完,就听见季屿迷迷糊糊地说:“要用粉钻...你最喜欢的那种...”
林婉笑着摇了摇头,删掉重新输入:“右眼用粉钻,0.5克拉,切工要最闪的那种。”发送成功的瞬间,她感觉到掌心传来轻微的回握,抬头看见季屿正看着她笑,眼睛亮得像盛着整片星空。
“我就知道...你不会走。”他的声音还有点沙哑,却带着无比的笃定。
林婉回握住他的手,指尖在他虎口的疤痕上来回摩挲:“骑士还没履行承诺呢,公主怎么会走?”病房里的阳光正好,监护仪的声音温柔而规律,仿佛在为这对跨越二十年的有情人伴奏。门没关严,林婉听见季老爷子在走廊里对着电话吼:“把最好的安保都调过来!下周发布会要是出半点差错,你们都给我卷铺盖滚蛋!”
苏媛在旁边小声欢呼:“搞定!这下热搜预定了!”
周临无奈地叹气,却把保温桶递进来:“厨房刚熬的粥,季总醒来肯定饿了。”
林婉看着这一切,突然觉得无比安心。她知道,未来的路还很长,可能还有很多挑战在等着他们。但只要身边有这个爱哭鼻子却无比坚定的骑士,有这些看似不靠谱却永远在关键时刻出现的朋友,她就什么都不怕。
“饿了。”季屿又说,眼神委屈巴巴地看着她。
林婉笑着舀起一勺粥,吹了吹递到他嘴边:“慢点吃,没人跟你抢。”
季屿乖乖地张嘴,眼睛却一直没离开她的脸。阳光照在两人紧握的手上,戒指的反光在墙上投下小小的光斑,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午后,槐树下两个孩子的影子。
粥碗在床头柜上发出轻响。林婉抽纸巾擦季屿下巴的奶渍,指尖刚触到他皮肤就被咬住虎口。不是真咬,是孩童般含住指节的轻吮,监护仪又开始滴滴乱叫。
"疼。"她故意皱眉。季屿松口时齿尖蹭过那道疤,眼神在睫毛下亮闪闪的:"七岁时你咬我更狠。"
"谁让你撕我画的结婚协议?"林婉作势要戳他伤口,被他攥住手腕按在枕侧。消毒水味里突然混进清淡的松木香气,是他惯用的沐浴露味道——周临今早特意从酒店套房取来的。
"画还在。"季屿喉结动了动,"保险柜第三层,夹在《企业管理概论》里。"他拇指摩挲她掌心的疤,"每年生日都拿出来看,你的字越来越好看了。"
走廊传来金属碰撞声。林婉探头看见两名穿黑西装的男人推着手推车经过,银色餐盖下面露出注射器的针尖反光。季屿突然拽她趴到自己胸口,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垂:"别抬头。"
推车停在病房门口。林婉透过季屿腋下缝隙,看见为首那人右耳后有颗模糊的痣,与季晴照片里的位置一模一样。更让她心脏停跳的是推车侧面——淡黄色康乃馨组成的花环,与今早苏媛带来的慰问花篮出自同一家花店。
"季总恢复得不错。"男人声音透过门缝渗进来,带着刻意压低的嘶哑,"老爷子让我们送特效药过来。"
季屿突然剧烈咳嗽,手背上的输液管被扯得绷紧。林婉趁机直起身挡在病床前,注意到男人西装袖口沾着蓝白格子的线头,和季晴照片里画板边缘的格子布完全吻合。
"医生说季总现在只能用指定药物。"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"周助理在外面处理手续,你们要不要..."
男人突然抬手。林婉以为要掏枪,却看见他递过个牛皮信封:"这是季晴小姐托我们转交的。"信封角落画着迷你企鹅,右眼位置用银粉贴了颗微型水钻,正是屿婉系列的设计草图样式。
门关上的瞬间,季屿掀开被子跳下床。林婉这才发现他早就拔掉了输液针,手背上的胶布松松垮垮挂着。"晴晴从不画企鹅。"他撕开信封的动作发颤,掉出来的不是信纸,是半张泛黄的合照——十岁的季明远抱着穿公主裙的小女孩,背景是威尼斯码头的 identical复刻场景。
"我父亲左手只有四根手指。"季屿声音发紧,突然扯掉林婉的发圈。她的长发垂落瞬间,他已将什么东西别进她耳后:"别摘。"是枚微型监听器,外壳做成珍珠耳钉的样子,"真正的季晴三天前就被周临送去瑞士了。"
走廊传来苏媛的尖叫。季屿拽着林婉躲进卫生间,透过磨砂玻璃看见六个黑影冲进来,手里的消音手枪闪着冷光。他们动作专业得不像普通绑匪,径直走向床头柜的企鹅玩偶,刀划开肚子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
"他们在找芯片。"季屿捂住她的嘴,湿热的气息喷在她颈窝,"爷爷书房保险柜里的...不是你的画。"
林婉的耳针突然发烫。里面传出周临冷冰冰的声音:"第二方案启动。目标人物已确认携带目标物,重复,目标物在林小姐身上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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