城西废弃工厂的铁皮屋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林婉攥着那把刻着"婉"字的钥匙,脚踝的剧痛让她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。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夹杂着对讲机的电流声和恶狠狠的咒骂。
"林小姐,季总吩咐过不能伤你。"领头的黑衣人单手扯着领带,语气里满是不耐,"乖乖交出协议,我们不为难你。"
林婉突然拐进一道堆满废弃木箱的窄巷。霉味和铁锈味钻进鼻腔,她摸到墙角有根磨尖的钢管,抽出来时带起一串蛛网。月光穿过铁窗照在她渗血的脚踝上,白色运动鞋早被染红,像极了多年前季屿在幼儿园把她的白色公主裙踩脏时的样子。
那时候他也是这样,穿着不合身的小西装,板着脸不道歉,却在晚上偷偷溜进她家后院,往她窗台上放了束皱巴巴的野菊花。
"砰!"子弹擦着耳边飞过,将身后的木箱打穿个大洞。林婉贴着墙壁滑坐下来,摸到内衣夹层里的股权转让协议——纸张边缘被季屿的血浸得发皱,上面的签名像朵诡异的红玫瑰。
"在那边!"手电筒的光刺破黑暗,林婉看见领头男人耳后有块月牙形疤痕,突然想起新闻里说过季明远的贴身保镖都有军方背景。她咬着牙站起来,拖着伤脚往工厂深处跑,钥匙在掌心硌出深深的红痕。
207号储物柜藏在废弃电梯井后面。生锈的铁柜像块墓碑,林婉颤抖着将钥匙插进去。锁芯转动时发出刺耳的响声,柜门弹开的瞬间,浓重的檀香味扑面而来。
里面不是想象中的秘密文件,而是个眼熟的紫檀木盒子——和病房里那个一模一样。
林婉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。她掀开盒盖,发现里面铺着块褪色的蓝白格子布,正是她幼儿园时的床单。布上躺着枚银质钥匙,钥匙链是用红绳编的五角星,线头处还留着牙咬的痕迹——那是她第一次学编绳时,被季屿嘲笑太丑,气得当众咬破的。
"找什么呢?"季明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令人作呕的烟草味。林婉猛地转身,看见他手里把玩着那把银色手枪,枪口还在冒着袅袅青烟。
"他在哪?"林婉握紧钢管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月光从季明远肩头照过来,在他脸上切割出狰狞的阴影。
"你说小屿?"季明远笑了,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,"大概在警局喝咖啡吧。毕竟开枪袭警可不是小事。"他突然向前一步,枪管抵住林婉的太阳穴,"把盒子给我。"
林婉闻到他袖口传来的中药味,突然想起季屿说过他父亲有严重的失眠症,常年需要喝安神汤。这个认知让她胃里一阵翻涌——一个连自己失眠都无法治愈的人,却想操控别人的人生。
"你以为这只是个盒子吗?"林婉突然笑了,声音在空旷的工厂里回荡,"季明远,你根本不懂你儿子想要什么。"她猛地将盒子砸向对方脸,趁着季明远躲闪的瞬间,转身撞开他冲向电梯井。
金属摩擦声刺破耳膜。林婉感觉头皮被狠狠揪住,后脑勺磕在水泥地上眼前发黑。季明远的膝盖顶着她的胸口,那把沾着季屿血的手枪正对着她的心脏。
"敬酒不吃吃罚酒。"季明远喘着粗气,手指扣上扳机,"老东西藏的地契到底在哪?"
林婉突然想起父亲书房那幅《寒江独钓图》——上个月回国时,父亲指着画中孤舟上的渔翁说:"真正的财富,是寒冬里也能钓鱼的心境。"当时她只当是老头又在讲人生大道理,现在才发现渔翁手里的鱼竿,恰好指向东北角的墙皮。
"在画后面。"林婉盯着季明远耳后的疤痕,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幼儿园见过这个男人,他总是穿着不合身的西装站在校门口,手里捏着块融化的巧克力。那时候她以为是来绑架小孩的坏人,还带着季屿往他皮鞋上撒过尿。
季明远的眼睛亮了一下,杀气却丝毫未减。"聪明的姑娘。"他缓缓起身,枪口依然对着她,"可惜你和你爹一样,都选错了站队。"
警笛声突然由远及近。季明远骂了句脏话,转身想跑。林婉猛地抓住他的裤脚,将他绊倒在地。手枪滑到她手边,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季屿后背的温度。
"砰砰!"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。林婉感觉手臂一阵灼热,看见血珠正从衣袖里渗出来。季明远捂着小腿在地上打滚,对讲机里传来刺耳的尖叫。更多的警察冲进工厂,蓝红色的警灯在铁壁间疯狂跳跃。
林婉挣扎着爬到储物柜旁,将那把编绳钥匙紧紧攥在手心。伤口的剧痛让她视线模糊,恍惚中看见季屿穿着高中校服站在医务室门口,手里捏着支快要融化的草莓味冰棒。
"说了别打架。"他板着脸给她处理伤口,棉签碰到她胳膊上的擦伤时却刻意放轻了力道,"再这样我...我就不给你抄作业了。"
那时候季屿的耳朵也是红的,像熟透的西红柿。林婉看着他颤抖的睫毛突然哈哈大笑,把冰棒塞到他嘴里说:"季屿你真可爱,比我家的企鹅玩偶还可爱。"
警靴声在耳边响起。林婉感觉有人在轻轻拍打她的脸颊,睁眼看见张熟悉的国字脸——是父亲的老战友张警官。他眉头紧锁,手里拿着件印着警徽的外套想给她披上。
"林教授没事。"张警官的声音很沉,"我们在季明远办公室找到他了,只是被绑了。"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她渗血的手臂上,"季屿在警局等你。"
林婉突然坐起来,扯到伤口疼得倒吸冷气。"他怎么样?有没有受伤?"她抓住张警官的胳膊,指节泛白,"他流血了很多血,还有枪伤..."
"他很好。"张警官叹了口气,示意医护人员过来,"就是不肯去医院,说要等你。"
救护车的鸣笛声里,林婉被抬上担架。经过储物柜时,她看见那把刻着"婉"字的钥匙正躺在月光里,像颗失落的星星。张警官弯腰拾起钥匙,放进证物袋时动作格外轻柔,仿佛清楚这上面承载了多少时光。
医院的消毒水味道让林婉想起季屿的病房。她躺在病床上,看着护士给她手臂缠绷带,突然笑出声来。隔壁床的阿姨奇怪地看过来,她连忙摆手说没事——只是突然想起季屿第一次打耳洞,也是这样疼得龇牙咧嘴,却硬撑着说不疼,结果晚上偷偷躲在被子里哭,把枕头都浸湿了。
"林小姐,有人来看你。"护士的声音打断了思绪。林婉转头,看见季屿站在门口,左耳的银钉在灯光下闪了闪——那是她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,当时他嫌弃太幼稚,第二天却戴着去学校被教导主任抓个正着。
他身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格子衬衫,袖口卷到手肘,露出小臂上缠着的纱布。眼睛红彤彤的,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,看起来憔悴得像朵被霜打过的向日葵。
"你怎么来了?"林婉别过头,假装看窗外的夜景。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,比刚被枪打时跳得还厉害。
季屿没说话,只是慢慢走到床边,将个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。盖子打开时,浓郁的红枣粥香味飘出来,上面还卧着个颤巍巍的荷包蛋——是他小时候最讨厌的东西,每次都偷偷夹给她吃。
"周临做的。"季屿挠了挠头,耳根红得像火烧,"他说...说受伤要吃这个补身子。"
林婉看着他手臂绷带渗出的血迹,突然想起小时候他为了捡她掉进湖里的画笔,差点溺死的事。那时候他也是这样,明明吓得嘴唇发紫,却还要笑着说没事,结果半夜发起高烧说胡话,一直念着她的名字。
"你的伤..."林婉伸出手,指尖快要碰到他的绷带,又猛地缩回来。指甲掐进掌心,才发现那把编绳钥匙不知何时被她攥得温热。
季屿突然抓住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像要把骨头捏碎。他的掌心全是冷汗,手心的擦伤还在渗血——林婉认出那是爬摩天轮支柱时被金属棱边磨的。
"疼吗?"季屿的声音沙哑得厉害,眼神像受伤的小兽,"开枪的时候...我怕伤到你..."
林婉的眼泪突然掉下来,砸在保温桶边缘,溅出细小的水花。"笨蛋。"她哽咽着说,"你就是个大笨蛋。"
季屿没反驳,只是更紧地握着她的手。他低头时,林婉看见他脖子上挂着条银链子,吊坠是个迷你企鹅玩偶——那是她十三岁生日送他的,当时他面无表情地丢进抽屉,她以为他早扔了。
"对不起。"季屿突然说,眼泪砸在她手背上,烫得惊人,"幼儿园踩脏你的裙子,小学偷吃你便当里的香肠,初中举报你偷偷看言情小说...还有..."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几乎听不清,"还有刚才把你推开,让你一个人跑..."
林婉看着他哭得发红的眼尾,突然想起苏媛说的话:"季屿就是颗裹着寒冰的草莓糖,你得咬破硬壳才能尝到甜味。"她以前总不信,现在看着这个三十岁还在掉金豆豆的男人,心脏突然软得一塌糊涂。
"季屿。"林婉抬起另一只手,擦掉他脸上的泪水。指腹碰到他滚烫的皮肤时,他像受惊的兔子般抖了一下,却没有躲开,"你知道我现在想吃什么吗?"
季屿泪眼朦胧地看着她:"什...什么?"
"你幼儿园做的泥巴饼干。"林婉笑了,眼泪却流得更凶,"就是那个混着草叶子的,丑得像狗屎的那个。"
季屿愣住了,随即哈哈大笑起来,眼泪却掉得更凶。"你还记得。"他哽咽着说,"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..."
"怎么会忘。"林婉轻轻抚摸他的脸颊,摸到他胡茬扎手的触感,"那天你躲在树后哭,说怕我嫌弃丑,结果我咬了一口你就哭着跑了。其实我想告诉你,那是我吃过最甜的饼干。"
季屿突然俯下身,额头抵着她的额头。他的呼吸带着红枣粥的甜味,温热的眼泪滴在她的鼻尖上。"婉婉。"他的声音颤抖着,像拉满的弓弦,"我不是季氏总裁,不是什么商界精英,我就是那个会尿湿床单,会偷藏你画的丑画,会因为你多看别的男生一眼就躲在被子里哭的季屿...这样的我..."
林婉突然吻住他的嘴唇。他的嘴唇很烫,带着眼泪的咸味和红枣粥的甜味。季屿浑身僵住,像被施了定身咒,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,小心翼翼地回吻她,动作青涩得像第一次偷吃糖果的小孩。
"这样的你,我更喜欢。"林婉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,看着他瞬间红透的耳垂笑出声来,"比那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傻大个可爱多了。"
季屿的眼睛亮得惊人,像揉进了整片星空。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搂进怀里,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。"那...那我们还去坐旋转木马吗?"他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的颤抖,"我已经让周临把游乐场买下来了..."
林婉看着他傻乎乎的样子,突然觉得手臂上的伤口好像不那么疼了。脚踝虽然还在隐隐作痛,但心里却像灌满了热水,暖洋洋的。
"白痴。"她笑着捶了他一下,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,"游乐场哪有医院的红枣粥好喝。"
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照进来,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。季屿的下巴抵在她头顶,呼吸均匀而绵长。林婉闭上眼睛,攥着那把编绳钥匙的手心微微出汗,却感觉无比踏实。
她知道,从此以后,不管是再黑暗的废弃工厂,还是再危险的枪口,只要身边有这个会哭鼻子的男人,她就什么都不怕了。因为她是他的铠甲,而他是她的软肋,是那个愿意为她捡起掉在湖里的画笔,愿意为她挡子弹,愿意在全世界面前承认自己很爱哭的季屿。
隔壁床的阿姨轻轻叹了口气,翻了个身。林婉听见季屿的心跳声,沉稳而有力,像小时候他送给她的那个发条企鹅玩偶,永远不知疲倦地向前走。
季屿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,他看了眼来电显示,眉头瞬间蹙起。林婉注意到他耳尖的红晕还没褪去,握着她的手指却骤然收紧。
"张警官?"他起身走到窗边,背对着她压低声音,"证据...什么问题?"
林婉看见他的肩膀慢慢绷紧,蓝格子衬衫在背后扯出紧张的褶皱。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,像棵突然被冻住的树。床头柜上的红枣粥还在冒着热气,荷包蛋颤巍巍地卧在中央,像只无助的水母。
"他们翻供了?"季屿的声音拔高又强行压下去,"季明远怎么可能有不在场证明..."
保温桶的铁皮外壳渐渐失去温度。林婉摸了摸缠着绷带的手臂,伤口在发烫,像有细小的针在里面跳舞。她想起季明远袖口的中药味,想起他耳后那道月牙形疤痕,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对——那个疤痕的角度不对,真正常年握枪的人,耳后疤痕应该更靠近下颌。
季屿猛地转身,脸色白得像病房的床单。"婉婉,"他喉结滚动着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脖子上的企鹅吊坠,"他们找到季明远出事前两小时的监控...他在私人医院输液。"
林婉的心沉了下去。她想起那个贴着"安神汤"标签的药罐,想起季明远绊倒时发出的金属碰撞声。床头柜上的银质钥匙突然硌得手心生疼,五角星的棱角嵌进肉里。
"那个保镖。"她突然坐直身体,伤口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,"领头的黑衣人,他不是季明远的人。"
季屿的眼睛骤然睁大。他几步跨到床边,膝盖重重磕在床沿也没察觉。"你说什么?"
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张警官出现在门口,脸色凝重得像块浸了水的海绵。"林小姐,季先生,有件事需要你们确认。"他举起证物袋,里面装着个眼熟的紫檀木盒子——不是储物柜里那个,而是季屿病房里消失的那个。
"在季明远办公室发现的。"张警官的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下冒出来,"里面没有地契,只有这个。"
他戴上白手套,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。林婉的呼吸瞬间停滞——里面铺着张泛黄的幼儿园合影,她和季屿挤在角落,两个羊角辫沾着草屑,小男孩的西装领口别着歪歪扭扭的领带夹。照片背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:"季屿的小媳妇"。
季屿的脸"唰"地红透,伸手就要去抢。张警官敏捷地后退半步,指关节敲打盒底,个微型U盘从暗格滑出来,在灯光下闪着冷光。
"技术科刚恢复的数据显示..."张警官的声音突然顿住,目光落在U盘读取器的屏幕上,表情僵硬得像被冻住。
林婉看见季屿的手指开始发抖,企鹅吊坠卡在衬衫纽扣间,勒出道红痕。床头柜上的红枣粥彻底凉透了,结起层透明的膜,像给那段炽热的童年盖上了保鲜膜。
电梯井的金属摩擦声突然在记忆深处响起,林婉猛地想起那个被枪击穿的木箱——弹孔边缘有新鲜的木屑,根本不是子弹刚打穿的。她抓住季屿的手腕,他掌心的冷汗浸透了她的绷带。
"是陷阱。"林婉的声音发颤,不是因为疼,"季明远从一开始就知道文件是假的,他故意让我们找到这个U盘。"
季屿的瞳孔骤然收缩,像被石子击中的湖面。走廊里的警笛声突然变调,由远及近又迅速远去,留下诡异的寂静。张警官的对讲机滋滋作响,爆出串含混的代码。
"保护证人和..."滋滋声吞没了后半句。林婉看见季屿的喉结剧烈滚动,他突然抓住她的肩膀,力道大得像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。
"婉婉,听我说..."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左耳的银钉疯狂颤动,"如果等下发生任何事,你立刻躲到床底——"
玻璃突然炸裂。季屿猛地将林婉扑到床下,碎片像暴雨般砸在床垫上。林婉闻到硝烟的味道,比废弃工厂的铁锈味更刺鼻。床底的阴影里,她看见那把编绳钥匙从季屿口袋滑出来,红绳五角星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光。
"抓到你了,叛徒。"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月光里,耳后没有月牙形疤痕。他的枪口对着床底,林婉认出那是季氏集团安保部的制式手枪——季屿亲手设计的保险装置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
季屿突然笑了,笑声在枪声中支离破碎。林婉攥紧他冰凉的手指,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刚才在工厂里还要响。床底的空间逼仄而温暖,像回到多年前那个暴雨夜,她和季屿躲在衣柜里,听着他爸爸砸坏客厅所有花瓶的声音。
"你以为我不知道..."季屿的声音突然被第二声枪响打断。林婉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溅在脸上,不是她的血。季屿压在她身上的重量突然变沉,脖子上的企鹅吊坠硌着她的下巴,冰凉刺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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