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三章 琴键上的修罗场

周临刚把购物袋放在地上，林婉就听见袋子里传来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。她狐疑地打开最大的那个米白色纸袋，里面躺着件深V领的黑色丝绒长裙，领口镶着细碎的水钻，在病房惨白的光线下闪得人眼睛疼。

"季屿，你确定这是去听音乐会穿的？"林婉拎起裙摆，看着裙底快要开到大腿根的衩口，"我走两步是不是就得扯裙子？"

季屿正扒着另一个袋子偷看，闻言立刻转过头，眼睛在裙子上粘了足足三秒才移开："换个角度想，方便我牵你。"

"牵我需要开到大腿根？"林婉把裙子摔回袋子，指着标签上的六位数价格直吸气，"季总真是财大气粗，买件衣服够我工作室三个月房租了。"

"给你买就拿着。"季屿突然从背后抱住她，下巴搁在她肩窝蹭了蹭，"小时候你把企鹅饼干分我半块，现在给你买裙子不是应该的？"

林婉的心猛地一软。她想起幼儿园那个下着大雨的傍晚，季屿抱着湿透的企鹅玩偶站在她家楼下，手里紧紧攥着半块软掉的饼干。那时候他妈妈刚出国，爸爸又总在公司，小小的男孩像被全世界遗弃的幼兽。

"笨蛋。"她转过身，手指轻轻戳他胸口，"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。"

季屿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，眼神认真得让她心跳漏了半拍："对我来说，每一天都是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算的。"

病房里的气氛突然变得黏稠起来。林婉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，感受到他手掌上传来的温度。她想起二十年来那些被忽略的细节：小学时总在她课桌里出现的草莓牛奶，中学时悄悄放在她画室门口的暖手宝，大学时隔着半个地球也要算准时差打过来的晚安电话......原来这个笨蛋从未离开过。

"两位，打扰谈恋爱了。"周临突然清了清嗓子，举起手机晃了晃，"但我们真的得出发了，季夫人的音乐会七点开始入场。"

林婉猛地推开季屿，脸颊烫得能煎鸡蛋。季屿却像没事人一样，淡定地拿起止痛药："先把药吃了。"

"不是说是假的吗？"林婉挑眉。

"止痛药是真的，受伤是假的。"季屿老老实实吞下药片，"不过躺了这么久，腰确实有点酸。"

林婉看着他坦然的样子，突然恶狠狠地说："酸就对了，谁让你装病骗我。"

去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，林婉才发现季屿准备得有多周全。不仅有高跟鞋首饰化妆品，连备用丝袜和安全裤都准备好了。她对着镜子将领口往上提了提，还是遮不住锁骨上那些暧昧的红痕，气得差点把裙子撕了。

"季屿你个流氓！"她对着门板低吼。

门外传来季屿闷闷的笑声："都是你咬的，怎么成我流氓了？"

林婉的脸更红了。她想起早上那个失控的吻，季屿的牙齿咬破了她的嘴唇，舌尖带着消毒水的味道闯进来，像要把这二十年的空白全都填满。那时候她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只剩下"原来这就是接吻"的念头。

"好了没有？"季屿在外面敲门，"再不走赶不上开场了。"

"催什么催！"林婉手忙脚乱地穿好高跟鞋，对着镜子转了个圈。裙子确实很美，剪裁贴合她的曲线，丝绒面料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就是这个领口......她伸手拽了拽，反而把沟壑挤得更深了。

"算了，就这样吧。"林婉深吸一口气，打开更衣室的门。

季屿正靠在墙上玩手机，听见动静抬起头，猛地顿住。手机"啪嗒"一声掉在地上，屏幕亮着他和林婉小时候的合照——六岁的季屿穿着开裆裤，别扭地把企鹅玩偶递给扎着羊角辫的林婉。

林婉的脚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。她看见季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，眼神暗得像要把她吞下去。

"很美。"他走过来，手指轻轻拂过她裸露的肩膀，"比我想象中还要美。"

他的指尖带着凉意，激起林婉一阵战栗。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，却被他搂住腰往怀里带。两个人的距离近得离谱，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，混合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，意外地让人安心。

"别动手动脚的，周临还在呢。"林婉低声警告，却没推开他。

季屿轻笑一声，在她耳边低语："他早就溜了。"

林婉这才发现病房里果然只剩他们两个人。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，城市的霓虹灯透过窗户洒进来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季屿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惊人，像藏着无数星星。

"婉婉，"他突然握住她的手，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，"我们在一起吧。"

林婉的心跳骤然停止。这句话她等了二十年，从幼儿园看到他穿开裆裤的那天起，从他把企鹅玩偶塞给她的那天起，从他隔着太平洋说"晚安"的那天起。可当它真的从季屿嘴里说出来时，她却突然犹豫了。

"你以前为什么不说？"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，"为什么要用那种方式对我？"

"因为害怕。"季屿的声音很轻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，"害怕你拒绝，害怕你又像小时候那样说不要跟我玩。"

林婉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。她想起十五岁那年，自己确实说过很过分的话。那天她拿着意大利设计学院的录取通知书，兴奋地告诉季屿自己要出国了，却没注意到他眼底的失落。

"你那么厉害，肯定能找到更好的朋友。"她当时是这么说的，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对季屿来说有多伤人。

"对不起。"她踮起脚尖，轻轻吻了吻季屿的下巴，"以前是我不好。"

季屿的身体僵了一下，随即收紧手臂，把她紧紧拥在怀里。他抱得那么用力，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林婉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，听见他压抑的哽咽声。

"笨蛋。"她拍着他的背，像安抚小时候那个哭鼻子的男孩，"现在知道还不晚。"

音乐会现场人头攒动。季屿穿着定制的黑色西装，192cm的身高在人群中格外显眼。他始终牵着林婉的手，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上那枚简单的银戒——那是他们初中时一起用零花钱买的情侣戒，季屿竟然还留着。

"季总，这边请。"工作人员恭敬地领着他们往贵宾席走。林婉这才发现，他们的座位竟然就在第一排正中央。

"你是不是早就安排好了？"她低声问。

季屿挑眉："我妈特意交代的。"

林婉的心跳又开始加速。见家长这种事，比面对十个记者还让她紧张。她下意识地整理着裙摆，却被季屿握住了手。

"别紧张。"他凑到她耳边，热气拂过她的耳廓，"我妈很喜欢你，从你小时候把我打哭那次起就喜欢了。"

林婉："......"她怎么不记得还有这种事？

音乐会很快开始了。指挥家上台鞠躬，全场掌声雷动。当钢琴家出现在舞台中央时，林婉忍不住惊叹出声——季屿的妈妈气质太好了，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，看起来就像四十岁出头的样子。

"像吧？"季屿笑得得意，"我妈是著名钢琴家苏曼青，拿过好多国际大奖。"

林婉点点头，目光却被苏曼青手指上的戒指吸引了。那是枚设计独特的钻戒，主钻周围镶嵌着碎钻，看起来像一朵盛开的梅花。

"那枚戒指......"

"是我爸求婚时送的。"季屿的声音低了下来，"我妈说，那是她这辈子收到的最丑的设计，却也是最珍贵的礼物。"

林婉转过头，疑惑地看着他。

季屿苦笑："我爸是商业天才，却是浪漫绝缘体。当年求婚就拿着颗裸钻去，还是我妈自己设计的款式。"

林婉突然想起季明远书房里那个丑陶罐，心里泛起一阵暖意。原来冷冰冰的季董事长，也有这么笨拙的一面。

音乐缓缓流淌而出，是肖邦的夜曲。苏曼青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，技艺精湛得让人叹服。林婉渐渐沉浸在音乐中，连季屿什么时候握住她的手都没发现。

中场休息时，苏曼青径直朝他们走来。她穿着一身宝蓝色旗袍，气质优雅得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人。

"婉婉，好久不见。"她笑着拥抱林婉，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，"都长这么大了，记得小时候你总跟在小屿屁股后面，像个小尾巴。"

林婉的脸瞬间红了："苏阿姨好。"

"叫什么阿姨，以后得叫妈。"苏曼青嗔怪地看了季屿一眼，"这小子总算开窍了，我还以为要打一辈子光棍。"

季屿轻咳一声："妈，说什么呢。"

"本来就是。"苏曼青拉着林婉的手不放，"天天躲在房间里看你小时候的照片，我还以为他有什么怪癖。"

林婉惊讶地瞪大眼睛，看向季屿。季屿尴尬地别过头，耳根红得能滴血。

"对了，有件事我得跟你道歉。"苏曼青突然严肃起来，"季氏打压你工作室的事，我后来才知道。是我没教好儿子，让你受委屈了。"

"妈！"季屿急了，"不是说好了不提这个吗？"

"怎么能不提？"苏曼青瞪了他一眼，"喜欢人家就把人往死里整，你这是什么逻辑？跟你那个死脑筋的爸一个样！"

林婉忍不住笑了。原来季屿的别扭是遗传的。

"苏阿姨，没关系的。"她笑着说，"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，不该每次见面都跟他针锋相对。"

"好孩子。"苏曼青越看林婉越喜欢，"以后季氏就是你的后盾，谁敢欺负你，阿姨帮你揍他！"

林婉被逗得哈哈大笑。她突然觉得，有这样的婆婆好像也不错。

下半场音乐会开始前，林婉去了趟洗手间。回来时路过休息区，意外听见季明远和一个陌生男人的对话声。

"季董，林氏那边......"

"按原计划进行。"季明远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冰冷，"只要林婉成了季家的媳妇，林氏还不是囊中之物？"

林婉的血液瞬间冻结。她站在原地，浑身冰冷，连呼吸都忘了。

原来，所谓的合作，所谓的支持，都只是一场骗局。季家父子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吞并林氏！\[未完待续\]大理石地面泛着冷光，将林婉的影子拉得细长变形。她攥着刚洗过的手，掌心的水渍被捏成冰冷的湿痕，顺着指缝滴到裙角。那件价值六位数的丝绒长裙此刻像沉重的枷锁，领口的水钻扎得锁骨生疼，提醒她这场精心编织的美梦有多讽刺。

"季明远的算盘打得真好。"陌生男声带着谄媚的笑，"林氏那块地若能到手，我们在城东的项目就能连成整片。"

季明远鼻腔里发出冷哼，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。林婉下意识缩进绿植阴影里，透过散尾葵的羽状叶片，看见季明远正把玩着手机，屏幕蓝光映在他冷峻的侧脸上："林恒安那个老狐狸，当年吞并我二叔公司的时候，就该想到有今天。"

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，林婉疼得弯下腰。父亲临终前咳着血签下股权转让书的样子突然清晰起来，那时季明远派来的律师就坐在对面，嘴角噙着同样冷漠的笑。

"可是季董，令郎好像是真心喜欢......"

"真心？"季明远打断对方，将手机揣回西装内袋，声音里淬着冰，"季家子孙不需要这种东西。林婉是把双刃剑，用好了就能兵不血刃拿下林氏，用不好......"他顿了顿，没再说下去，但那威胁的意味像毒藤缠住林婉的喉咙。

脚步声渐远后，林婉才贴着墙壁滑坐到地上。丝绸裙摆散开在冰凉的地砖上，像一朵突然凋零的黑玫瑰。她想起季屿告白时认真的眼睛，想起他紧握她手掌的温度，想起他说"每一天都是从认识你的那天开始算的"——那些让她心软到融化的瞬间，现在都变成锋利的玻璃渣，扎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。

苏曼青温暖的拥抱还残留在肩膀，那句"以后季氏就是你的后盾"此刻听来像绝妙的讽刺。他们一家人配合得多好，有人唱红脸有人唱白脸，把她耍得团团转。

"砰"的一声，休息区的门被推开。季屿的声音带着焦急传来："婉婉？你怎么在这里......"

他的话在看到蜷缩在角落的林婉时戛然而止。林婉抬起头，眼眶通红，嘴角却扯出一个冰冷的笑："找到我了，季少爷。下一步是不是该带我去见股东，宣布林氏新任老板娘的归属？"

季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。他快步走过来想拉她，却被林婉猛地甩开手——她的力道那么大，带得他踉跄后退半步，撞翻了旁边的金属花架。

"别碰我。"林婉扶着墙壁站起来，声音颤抖却眼神决绝，"你们父子俩的戏演完了吗？是不是觉得我林婉特别蠢，特别好骗？"

季屿的喉结剧烈滚动着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。他慌乱的样子让林婉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——如果没有那回事，他为什么不反驳？

"季屿，"她一字一顿地说，摘下无名指上那枚初中时的银戒，狠狠砸在他胸口，"从今往后，我们两不相欠。"

戒指弹开的脆响在空旷的休息区回荡。林婉转身就走，高跟鞋敲在地砖上发出急促的声响，像在逃离一场迟来二十年的骗局。走到门口时，她听见身后传来季屿嘶哑的声音：

"不是这样的婉婉，你听我解释......"

林婉没有回头。她拉开沉重的木门，将那声音和满室虚伪的暖意，都隔绝在了身后。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亮着刺眼的绿光，像一块冰冷的墓碑，埋葬了她长达半生的少女心事。

季总今天哄好老婆了吗提示您：看后求收藏（笔尖小说网http://www.bjxsw.cc），接着再看更方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