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子深处的防火门被从外面扣死,钥匙转动锁芯的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格外清晰。林婉背靠着冰凉的铁皮门板滑坐在地上,手里的牛皮纸袋已经被冷汗浸透,几张泛黄的处方单散落在台阶上。最上面那张的抬头印着"彩虹街医院",右下角医生签名处,"顾天成"三个字龙飞凤舞,墨迹却像干涸的血迹般透着诡异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不停,屏幕亮起时照出林婉苍白的脸。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里,沈曼躺在档案室的水泥地上,胸口插着的钢笔正是昨天季屿送给林婉的那支限量款。女人睁着眼睛,手里紧紧攥着枚闪红光的U盘,嘴角奇怪地上扬,像是在嘲笑谁。
"轰隆——"
头顶传来天花板剥落的脆响。林婉猛地抬头,看见通风管道的格栅正在晃动,金属摩擦声刺得耳膜生疼。她抓起地上的瑞士军刀,刀刃弹出时在惨白的应急灯下泛着冷光——这是刚刚季屿塞进她后腰的那把,刀柄上还残留着男人掌心的温度。
通风管突然"哐当"一声坠落,烟尘弥漫中,季屿的脸从破洞里探出来,额角淌着血,领带歪在一边,衬衫前襟还沾着牛奶渍和泥土。看见林婉没事,他眼睛亮了亮,哑着嗓子喊:"这边!"
林婉踩着台阶站起来,军刀在掌心转了个圈。通风管离地两米多高,季屿半个身子悬在外面,西装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。她看着男人手腕上那块摔碎表盘的百达翡丽——是上周慈善晚宴拍下的古董款,现在玻璃裂纹里还嵌着泥灰。
"伸手。"季屿趴在洞口伸出手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林婉注意到他右手食指缠着创可贴,和自己左手食指上周被设计稿纸割伤的位置一模一样。
她后退半步,刀尖抵住自己喉咙:"沈曼照片怎么回事?"
季屿的脸色瞬间变了,悬在半空的手僵住:"不是我......"
"那是谁?"林婉逼近一步,刀刃在颈间压出红痕。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熄灭,黑暗中只剩手机屏幕幽幽的光,照着她眼底翻涌的情绪,"你爸给我钥匙,沈曼引我来这里,现在顾氏的人守在外面——季屿,你们季家是不是觉得耍我很有趣?"
男人突然笑出声,笑声在黑暗里震得灰尘簌簌往下掉。林婉还没反应过来,手腕就被他猛地攥住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。身体悬空的瞬间,军刀"哐当"掉在地上,季屿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廓:"有趣?"他咬住她耳垂轻轻磨蹭,血腥味混着蜂蜜奶香钻进鼻腔,"那你说,现在算不算是'验货'?"
林婉浑身一僵。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天突然闪回眼前——十岁的季屿浑身湿透地站在她家门口,手里捧着被摔碎的陶罐,哭得上气不接下气:"婉婉说了...只要我粘好罐子...就让我看看你画的企鹅..."
"放开!"她挣扎着想踢他,膝盖却撞到通风管的铁皮上。季屿闷哼一声,抱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,下巴搁在她发顶,声音哑得不成样子:"别闹...下面有人。"
通风管外传来脚步声,手电筒的光束晃得人睁不开眼。林婉透过格栅的缝隙往下看,三个鸭舌帽正站在防火门前摆弄钥匙,其中一个后腰露出的警棍上,挂着个企鹅形状的钥匙扣——和季屿车里那个一模一样。
"他们是季家的保镖。"季屿突然在她耳边低语,指尖顺着她脊柱轻轻下滑,在腰间那块旧伤疤上停顿片刻,"我爸安排的,说是保护你...其实是监视。"
林婉的呼吸骤然停止。后腰那块月牙形的疤痕,是十二岁那年在季家老宅的泳池边留下的。当时她为了抢季屿手里的企鹅玩偶失足落水,被救上来时已经失去意识。醒来后医生说脾脏破裂差点没命,可她清楚记得,自己是被人推下去的。
"当年推我的人..."她的声音发颤,感觉季屿的身体瞬间僵硬。
男人突然捂住她的嘴,温热的掌心传来细微的震颤。通风管外,有人正在打电话,含混不清的声音顺着管道缝隙飘进来:"季董...她进通风管了...和季总在一起...是...明白..."
电话挂断的忙音像重锤敲在两人之间。季屿把她抱进通风管道深处,黑暗中摸索着开关手电筒。光圈扫过布满灰尘的铁皮内壁时,林婉看见墙上密密麻麻刻着小字——是季屿的笔迹,从歪歪扭扭的"婉婉对不起",到后来凌厉的"等我回来",最新的一行墨迹还没干透:"3月17日 雨 她今天骂我是笨蛋"。
"我找了你七年。"季屿的声音突然响起,手电筒的光打在他脸上,映出眼底的红血丝,"你在米兰的工作室,我去过三次。第一次你在开香槟庆祝获奖,第二次你和那个法国男人站在埃菲尔铁塔下接吻,第三次..."
林婉的心猛地一沉。她想起三年前那个圣诞夜,确实在工作室门口看见辆黑色宾利,车牌被遮挡着,当时只当是商业间谍没在意。现在想来,挡风玻璃后面那个模糊的人影,身形和季屿一模一样。
"第三次你打掉了孩子。"季屿关掉手电,黑暗中传来金属碰撞声,他似乎在解皮带,"在圣心医院的走廊里,你蹲在地上哭,手里攥着张B超单...婉婉,那个孩子..."
"闭嘴!"林婉突然扑过去捂住他的嘴,手指却摸到潮湿的液体。是血——季屿的嘴唇又裂开了,血珠顺着她指缝往下淌,滴在她衬衫领口,像极了当年她送他的那枚企鹅吊坠的颜色。
通风管猛地晃动起来,有人在用撬棍撬洞口的格栅。季屿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皮带扣上,呼吸灼热:"没时间了...档案室的密码是你的生日加我的...保险柜里有证据..."
"什么证据?"林婉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扣,想起沈曼照片里那个闪红光的U盘。
男人突然咬住她的锁骨,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。混杂着铁锈味的吻一路向下,停在她衬衫第三颗纽扣处:"证明我爱你...从八岁那年你往我开裆裤上画企鹅开始..."
"轰隆——"
头顶的铁皮突然塌陷,碎石和灰尘劈头盖脸砸下来。季屿把林婉死死护在身下,后背重重撞在管道支架上。林婉听见骨骼错位的脆响,还有男人压抑的痛哼声,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流,是甜腻的血腥味。
"季屿!"她想推开他,却被抱得更紧。
"听着..."季屿的声音气若游丝,手指颤抖着解开她衬衫的纽扣,"保险柜里...有你的设计稿...从幼儿园到现在...七百二十六张..."
撬棍终于撬开了格栅,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照进来。季屿突然翻身将林婉压在身下,对着洞口的方向吼道:"看清楚了!这是季氏未来的总裁夫人!谁敢动她试试!"
枪声在狭窄的管道里炸开时,林婉感觉季屿的身体猛地一震。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,男人却还在笑,嘴唇贴着她的耳朵:"现在信了吧...我不是哭鼻子鬼..."
她看着季屿慢慢闭上眼睛,睫毛上还沾着血珠,像极了他设计稿里那只掉眼泪的企鹅。通风管外传来混乱的叫喊声,鸭舌帽们似乎在争抢什么,手电光束胡乱晃动,照亮了男人胸口那个正在冒烟的枪口——插着的不是子弹,是支钢笔,笔帽上刻着的企鹅图案沾着血,正在缓缓往下滴。
林婉突然想起沈曼照片里那支一模一样的钢笔。
手机在这时再次震动,还是那个陌生号码。这次发来的不是照片,是段录音,熟悉的钢琴声响起——是季屿母亲最擅长的《月光奏鸣曲》,但弹得断断续续,夹杂着男人压抑的哭泣声。
"妈...她不相信我...婉婉她......"
录音突然中断,屏幕上跳出条新信息:"档案室B区第三排,密码是你的生日加他的,19990317。记住,只有那个保险柜是真的——苏媛"
林婉的心脏骤然收缩。她低头看向怀里渐渐失去温度的季屿,男人右手还保持着攥拳的姿势,指缝里露出半张泛黄的纸条。展开来是幅幼稚的涂鸦,两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手牵手,其中一个穿着画着企鹅的开裆裤,旁边用红漆写着:"季屿和婉婉永远不分开 拉钩"
通风管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有人在喊:"找到他们了!在主管道里!"
林婉狠狠擦掉脸上的泪水和血污,将季屿的头轻轻放在冰冷的铁皮上。她摘下自己的企鹅吊坠塞进男人嘴里——和二十年前他把唯一的糖果塞给快要溺死的她时一模一样。然后抓起那支还在冒烟的钢笔,转身爬向通风管深处,那里隐隐传来水滴声,和季屿档案室里那个古董座钟的滴答声重叠在一起。
身后的叫喊声越来越近,但林婉没有回头。她知道季屿在看着她,就像过去二十年的每一天一样,用那双总是含着眼泪的眼睛,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。楼梯间的应急灯突然全部亮起,惨白的光线照亮了管道壁上密密麻麻的字迹,最新的一行下面,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爱心,里面用指甲刻着:"骗子"。
铁皮摩擦手掌的刺痛让林婉保持清醒。通风管道深处弥漫着霉味,季屿的血腥味在潮湿空气中发酵成甜腻的气息,黏在她喉咙里。钢笔硌着掌心,笔帽上的企鹅图案已经被血浸透。
前方突然出现岔路口,三个管道口像张开的野兽喉咙。林婉停下动作,听见左边传来水滴声,中间管道有风流动,右边静得像坟墓。手机屏幕在这时亮起,苏媛的短信只显示一半:"小心镜像......"后面的文字突然变成乱码。
她选了有风的中间管道。爬过第三个弯道时,钢笔突然开始震动——不是手机,是钢笔本身。林婉拧开笔帽,里面没有墨水囊,只有个微型USB接口正在闪红光,和沈曼照片里那个U盘一模一样。
"咔嚓"
头顶传来金属错位声。林婉抬头看见通风管正在缓慢变形,有人在外面用液压剪切割管道。她咬住钢笔在管道壁划出火花,看见右侧角落有个方形格栅,上面的螺丝已经生锈。
外面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。
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还有远处档案室座钟的滴答声。林婉的指甲抠进格栅缝隙,铁锈混着血珠往下掉。突然想起季屿说的密码——19990317,是他的生日,不是她的。十七岁那年她故意把生日说改成3月17日,想看他记不记得真正的日子。
"找到你了。"
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林婉猛地转身,钢笔尖抵住来人喉咙。苏媛的白大褂沾着灰尘,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,手里捏着个输液瓶,液体在应急灯下泛着琥珀色。
"别碰我。"林婉的手抖得厉害,"季屿怎么样了?"
苏媛突然笑起来,输液瓶轻轻摇晃:"你左手食指的伤口,是上周划的设计稿吧?季屿第二天就用美工刀把自己割在同样位置。你信不过他,就像当年不信他说窗外有妖怪一样。"
通风管剧烈震颤,液压剪已经快切穿管壁。苏媛抬手摘下眼镜,林婉看见她眼角有颗泪痣——和季屿母亲老照片上的位置一模一样。女人突然抓住她握钢笔的手,按向自己喉咙:"刺进去,U盘就能解锁。季天成以为这个保险柜只有顾天成的视网膜能开,他不知道......"
"滋啦——"
火花四溅中,管道裂开道缝隙。刺眼白光里,林婉看见外面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,胸前名牌写着"顾天成",手里把玩着枚企鹅吊坠——那是十二岁那年她送给季屿的生日礼物,后来季屿说弄丢了。
苏媛突然咬住林婉的手腕,趁她吃痛松手的瞬间拿走钢笔。女人后退两步撞上管道壁,掏出打火机点燃输液管:"真正的证据在B区第三个保险柜!记住,门把手上有企鹅刻痕的才是......"
火焰窜起的瞬间,林婉看见苏媛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张X光片,上面用红笔圈出的肺部阴影处,写着潦草的两个字:婉婉。
液压剪彻底切断了管道,冰冷的空气灌进来。顾天成弯腰钻进通风管,皮鞋底碾碎地上的火星:"林小姐这么喜欢钻管道?跟你妈当年一模一样。"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玻璃罐,里面泡着只标本——是只玩具企鹅,肚子上用红漆写着歪歪扭扭的名字。
林婉的心脏像是被攥住。那是她八岁时送给季屿的第一只企鹅玩偶,后来在泳池边失踪了。
"想知道是谁推你下水的吗?"顾天成把玻璃罐举到她眼前,罐头里的福尔马林晃动着,"季屿的妈妈当年发现了医院的秘密,结果怎么样?变成了精神病院里永远醒不过来的植物人。现在苏媛也想重蹈覆辙......"
通风管突然传来巨响,身后的火焰已经烧到了岔路口。顾天成抓住林婉的头发迫使她抬头,指尖划过她的喉结:"打开保险柜,我就告诉你二十年前的真相。季屿那个傻子到死都以为......"
"以为你死了。"林婉突然开口,声音平静得可怕。她趁着男人愣神的瞬间,抓起地上的生锈格栅砸向他膝盖。顾天成闷哼着弯腰,玻璃罐脱手的瞬间,林婉扑过去接住,却被男人反手按在滚烫的铁皮上。
"档案室的密码是20040708。"顾天成咬住她的耳朵,声音黏腻得像剥落的墙皮,"那天你把企鹅吊坠扔进了泳池,季屿跳下去打捞时差点溺死。真是感人的爱情故事......可惜啊,今晚你们就能在太平间团圆了。"
铁皮的灼热透过衬衫烙在背上。林婉看着男人胸前的名牌——顾天成三个字的签名,和处方单上的笔迹有微妙的不同。她突然笑出声,用尽全力将玻璃罐砸向通风管裂缝:"你不是顾天成。"
碎玻璃溅起的瞬间,外面传来警笛声。假顾天成的脸色骤然变化,掏出手术刀的瞬间,林婉已经抓住管道壁上的凸起翻身躲开。手术刀划开她的袖口,露出手腕上刚被苏媛咬出的牙印。
"真正的顾医生三年前就死了。"林婉看着男人后退的身影,突然想起什么,"季屿在圣心医院走廊看到的人不是我,是苏媛对不对?她拿着我的B超单在哭......"
警笛声越来越近,假顾天成摔碎打火机点燃泄漏的氧气管道。火光中,林婉看见男人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,露出张和季屿有三分相似的脸。他最后看了她一眼,眼神复杂:"告诉季屿,他欠我的......"
爆炸气浪将林婉推出通风管。她重重摔在档案室的水泥地上,抬头看见B区第三排的保险柜——其中一个银色门把手上,刻着歪歪扭扭的企鹅图案。手机在这时震动,是未知号码发来的照片:季屿躺在手术台上,胸口插着的钢笔已经被拔出,旁边站着的医生,正是她刚刚在通风管里看到的"苏媛"。
保险柜的电子屏闪烁着,等待输入密码。林婉的指尖悬在数字键上,背后传来金属门被撞开的声响。她转过头,看见三个鸭舌帽举着枪走进来,为首那人摘下帽子——季屿的父亲季天成,手里把玩着支和她口袋里一模一样的钢笔。
"选吧。"季天成抬起枪管,抵住她的太阳穴,"现在输入密码,或是看着季屿死在手术台上。"
电子屏的幽光照亮林婉的脸。她突然想起季屿在通风管里说的话,关于所有的设计稿。最后看了眼手上的企鹅吊坠印记,指尖落下,在数字键盘上敲出四个数字:2019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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