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色如洗,银辉透过窗棂洒在书房的青石地面上。阿魏抱着一叠洗净的衣裳轻手轻脚地穿过回廊,却在转角处蓦地停住——书房亮着灯,何立修长的身影映在窗纸上,手中似乎拿着什么。
阿魏本该放下衣裳就离开,却鬼使神差地走近了几步。透过半开的窗缝,她看见何立独坐案前,手中捧着一块玉佩,正是那日沾了蜡渍的那块。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玉面,眼神是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柔软。
"谁在那里?"何立突然抬头,目光如电射向窗口。
阿魏心头一跳,只得轻声道:"是奴婢,来送洗净的衣裳。"
沉默片刻,何立的声音传来:"进来。"
阿魏推门而入,将衣裳放在一旁的矮柜上。案几上除了那块玉佩,还摆着一壶酒和一只酒杯。酒香清冽,带着淡淡的梅香,是那日他们共饮的梅花酿。
"这么晚了,大人还未休息?"阿魏垂手而立,目光却忍不住飘向那块玉佩。
何立将玉佩收回袖中:"睡不着。"他顿了顿,突然拿起酒壶倒了第二杯酒,"既然来了,坐下吧。"
阿魏眨了眨眼,这是何立第二次邀她共饮。她小心翼翼地跪坐在他对面,接过酒杯。月光透过窗棂,在酒液中洒下细碎的光斑,映得何立的眉眼格外深邃。
"大人方才看的那块玉..."阿魏小啜一口酒,壮着胆子问道。
"母亲留下的。"何立出乎意料地没有斥责她的多问,"今日是她的忌日。"
阿魏握杯的手微微一颤。她忽然明白为何今日何立格外沉默,连惯常的"多话"都少了。
"她一定很美。"阿魏轻声道。
何立目光微动:"何以见得?"
"因为大人生得好看。"阿魏脱口而出,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,连忙低头饮酒掩饰窘迫。
何立却低笑一声:"油嘴滑舌。"
月光下,他的笑容真实而不设防,眼角浮现出几道细纹,比平日里刻意维持的假面生动百倍。阿魏看得呆了,酒杯倾斜都未察觉,直到一滴酒液落在手背上才回神。
"大人应该多这样笑。"她轻声道,"很好看。"
何立敛了笑意,却不再是以往那种冷硬的收敛,而像是某种习惯性的防备:"你总是说这些不合规矩的话。"
"因为这里只有大人和奴婢。"阿魏指了指周围,"没有旁人,何必戴着面具?"
"面具戴久了,就摘不下来了。"何立仰头饮尽杯中酒,喉结上下滚动,"就像你,明明认字,却装作不识。"
阿魏浑身一僵,酒意瞬间散了大半:"奴婢...不明白大人的意思。"
何立放下酒杯,目光如炬:"《千字文》第三十六句,你昨日'不小心'念对了;我案上的奏折,你整理时总是不自觉地按照首字排序;还有..."他伸手从案几抽屉取出一张纸,上面是阿魏练习的字,"这些字,笔画顺序太准确了,不像初学者的字。"
阿魏手指冰凉,她早该知道瞒不过何立这样敏锐的人。但穿越的秘密无论如何也不能说。
"奴婢...小时候偷学过一些。"她艰难地解释,"但只会认,不会写,所以..."
何立静静地看着她,目光似能穿透人心。良久,他轻叹一声:"罢了,谁还没点秘密。"
这句话让阿魏如蒙大赦,却又心生愧疚。何立对她敞开心扉,她却不得不继续欺骗。
"大人不怪我?"
"怪你什么?"何立给自己斟满酒,"聪明是好事,只是..."他抬眼,"以后在我面前,不必伪装。"
阿魏心头一热,重重点头。两人对坐饮酒,月光渐渐西斜。酒至半酣,阿魏胆子大了些,不知不觉挪到何立身侧,借着酒意轻轻靠上他的肩膀。
何立身体微僵,却没有推开她。阿魏能闻到他身上沉水香的气息,混合着淡淡的酒香,令人心安。
"大人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?"阿魏轻声问。
"不信。"何立回答得干脆,"一世已够艰难,何必多受轮回之苦。"
阿魏望着窗外的月亮:"我有时会觉得,或许我来这里,就是为了遇见大人。"
何立沉默片刻:"醉话。"
"真的。"阿魏抬头看他,月光下何立的侧脸如刀削般分明,"就像那块玉佩,兜兜转转,最后还是到了大人手里。有些缘分,早就注定了。"
何立转头看她,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。阿魏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像是挣扎,又像是渴望。就在她以为何立要说些什么时,他却别开了脸。
"时候不早了,回去歇着吧。"何立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,只是略微低哑。
阿魏有些失落,却也明白适可而止的道理。她起身行礼,却在转身时被何立叫住。
"明日..."何立顿了顿,"陪我去趟城南。"
阿魏眼前一亮:"是,大人。"
次日清晨,阿魏早早候在院中。何立一身靛青色便服走出,腰间依旧悬着那把诡刃,却比平日少了几分官威,多了几分儒雅气质。
"大人今日不办公?"阿魏跟在他身后问道。
"休沐。"何立简短回答,领着她从侧门出了府。
城南比城北热闹许多,街边叫卖声不绝于耳。何立走在前面,不时回头确认阿魏没有跟丢。路过一个卖糖人的摊子时,他停下脚步,买了一只兔子形状的糖人递给阿魏。
"给...给我?"阿魏受宠若惊。
何立不置可否:"拿着,别走丢了。"
阿魏接过糖人,心头泛起一丝甜意。她小口舔着糖人,跟在何立身后,看他挺拔的背影在人群中穿行,不时为她挡开拥挤的路人。
两人最终停在一家名为"墨韵斋"的书铺前。何立显然是常客,掌柜见了他连忙迎上来:"何大人,您要的书已经到了。"
何立点头,随掌柜进入内室。阿魏好奇地打量着四周,这是一家专营古籍的书铺,架上摆满了线装书和卷轴,墨香扑鼻。
掌柜取出一套包装精美的书函:"这是您订的《东坡全集》,宋版,保存完好。"
何立接过,仔细检查后满意地付了银钱。出了书铺,阿魏忍不住问:"大人喜欢苏东坡?"
"嗯。"何立将书函小心地收进袖中,"他的字,他的词,还有..."他顿了顿,"他的人生。"
阿魏想起苏东坡几经贬谪却始终豁达的人生经历,忽然明白了何立为何对他情有独钟——那或许是他向往却无法拥有的生活态度。
回程路上,经过一座小桥时,何立突然停下脚步。桥下流水潺潺,岸边几株垂柳抽出新芽,春意盎然。
"小时候,母亲常带我来这里。"何立望着河水,声音很轻,"她说水是最自由的,无论遇到什么阻碍,总能找到出路。"
阿魏站在他身侧,悄悄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:"大人的母亲,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。"
"她总说我不够柔软,将来会吃亏。"何立自嘲地笑了笑,"如今看来,她说对了。"
阿魏鼓起勇气,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:"大人也有柔软的一面,只是...不轻易示人。"
何立低头看着两人几乎相触的手,没有移开:"阿魏。"
"嗯?"
"若有一日...我不再是现在的我,你会如何?"
阿魏不解其意,却坚定地回答:"奴婢会一直跟着大人,无论大人变成什么样子。"
何立深深看了她一眼,突然抬手拂去她发间不知何时落下的一片柳叶。他的手指在她颊边停留了一瞬,最终只是轻声道:"回府吧。"
接下来的日子,何立似乎变得更加纵容阿魏的存在。他允许她在书房自由活动,甚至让她整理那些曾经碰都不能碰的私人物品。阿魏则小心翼翼地把握着分寸,既不过分亲近,也不刻意疏远。
这日清晨,阿魏端着热水来到何立房前,轻轻叩门:"大人,该起了。"
里面传来一声模糊的应答。阿魏推门而入,看见何立已经坐起身,长发披散,眼中还带着惺忪睡意。晨光中,他少了平日的凌厉,多了几分慵懒的性感。
"今日要进宫?"阿魏将热水放在盆架上,取来干净布巾。
何立摇头,起身走到盆架前洗漱。阿魏自然地站到他身后,等他洗完脸后递上布巾。何立接过时,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,两人俱是一顿,却又假装无事发生。
"替我梳头。"何立坐在铜镜前,闭目道。
阿魏拿起梳子,站在他身后轻轻梳理那如瀑的长发。何立的头发黑亮顺滑,穿过指间时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。她小心地将长发束起,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后颈,感受到他皮肤的温度。
何立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,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。阿魏屏住呼吸,从铜镜中对上他深邃的目光。
"大人...弄疼奴婢了。"她轻声道。
何立松开手,却没有移开视线:"笨手笨脚。"
阿魏抿嘴一笑,继续为他束发。她知道,何立的责备里藏着纵容,冷漠下掩着温柔。就像此刻,他嘴上说着"笨手笨脚",却闭目享受着她的侍奉,甚至微微后仰,让她的手指能更轻易地穿过他的发丝。
梳妆完毕,何立起身更衣。阿魏本应回避,却鬼使神差地站在原地未动。何立解开寝衣系带,露出精壮的上身,背上那些伤疤在晨光中格外醒目。
阿魏不自觉地走近一步,手指轻轻抚上其中一道最长的疤痕:"还疼吗?"
何立背对着她,声音低沉:"早就不疼了。"
"可奴婢看着疼。"阿魏轻声道,指尖沿着疤痕轻轻描摹,仿佛这样就能抚平那些过去的伤痛。
何立突然转身,抓住她不安分的手。两人四目相对,呼吸交错。阿魏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,混合着晨起时特有的温热气息,令人心醉。
"阿魏。"何立声音沙哑,"你可知你在做什么?"
"奴婢...奴婢只是..."阿魏语无伦次,却不愿移开视线。
何立深深看着她,眼中情绪翻涌。就在阿魏以为他要说些什么时,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"大人!"是府中管家的声音,"秦相府上来人,说有急事相召!"
何立的表情瞬间冷硬,松开了阿魏的手:"知道了。"
管家脚步声远去后,房内一片寂静。何立迅速穿好官服,系上那把诡刃,又恢复了往日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何总管模样。
"今日不必等我用膳。"他简短交代,大步走向门口。
阿魏突然叫住他:"大人!"
何立回头。
"早些回来。"阿魏轻声道,"奴婢...等您。"
何立眸光微动,最终只是点了点头,转身离去。阿魏站在原地,看着空荡荡的门口,指尖还残留着他肌肤的触感。她不知道何立被突然召见所为何事,却从他紧绷的背影看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凝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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