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分后的傍晚,风里带着糖炒栗子的甜香。林悠抱着修好的《月亮的味道》走进“拾光集”时,阿屿正站在梯子上整理顶层书架,深蓝色围裙上沾着木屑,夕阳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,在他背后织出一道金色的网。
“修好啦?”阿屿跳下梯子,接过绘本时格外小心,指尖在小海龟壳上的波浪纹补丁处顿了顿,“你看,这道蓝线像不像小海龟在划水?”
林悠笑了,想起昨天修补时阿屿说的“给疤痕画上翅膀”。绘本的小主人拿到书时,果然指着补丁喊“小海龟在游泳!”,妈妈红着眼眶说“比新的还好看”。原来真正的修复,从来不是复制过去,而是让旧物带着新的故事继续生长。
“饿了吧?”阿屿解下围裙,抖落上面的木屑,“带你去吃点好的。”
两人并肩走出书店,巷口的路灯刚亮起,把青石板路照得发亮。阿屿走在里侧,微微侧着身,像小时候一样把她护在远离马路的一边。林悠看着他被路灯拉长的影子,忽然想起高中晚自习后,他也是这样默默跟在她身后,直到她家门口的路灯亮起。
“还记得巷口那家馄饨摊吗?”阿屿忽然开口,下巴朝前方扬了扬。
远远望去,一盏暖黄色的小灯在暮色里亮着,“王记馄饨”的木牌被油烟熏得发黑,摊主阿婆正用长柄勺在大锅里搅动,白色的雾气蒸腾而上,把周围的空气都染得香喷喷的。
“当然记得,”林悠的鼻尖忽然有点酸,“你以前总跟我抢最后一碗鲜肉馄饨。”
“明明是你每次都假装吃不完,把碗推给我。”阿屿笑着反驳,脚步却加快了些。
阿婆听见动静抬起头,眯着眼看了看:“哟!这不是悠悠和阿屿吗?都长这么高了!”她擦了擦手,从蒸笼里拿出两个刚出锅的菜包子,“快坐快坐,今天的鲜肉馄饨还有最后两碗,给你们留着!”
竹制的桌椅被岁月磨得发亮,桌上放着玻璃瓶装的辣油和陈醋。阿屿熟练地倒了醋,又给林悠的碗里多舀了一勺紫菜:“你以前总说紫菜像海里的水草。”
林悠接过碗,热气氤氲了眼镜片。馄饨皮薄如蝉翼,裹着鲜嫩的肉馅,咬开时汤汁烫得她直呵气,却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吃。阿婆坐在旁边择菜,絮絮叨叨地说着街坊邻里的近况,说阿屿刚接手书店时,总来买馄饨当晚饭,说林悠小时候总把馄饨里的葱花挑出来埋在树下。
“那时候你们俩啊,为了最后一个茶叶蛋能吵半天,”阿婆笑得眼睛眯成缝,“有次阿屿把蛋让给悠悠,自己啃干馒头,还说‘男孩子要让着女生’。”
林悠握着汤匙的手顿了顿,偷偷看了眼阿屿。他正低头吹着馄饨汤,耳根却悄悄红了,像被夕阳染上的颜色。记忆里模糊的片段突然清晰起来:那天下午,阿屿确实把装着茶叶蛋的铁盒塞给她,自己啃着又冷又硬的馒头,阳光照在他睫毛上,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“阿婆,您还记得啊。”阿屿接过话头,给林悠的碗里添了勺热汤,“她现在还是不爱吃葱花。”
“去去去,小孩子家的事还记得这么清。”阿婆笑着拍了下他的手,转身又去煮馄饨了。
巷口的风带着凉意,林悠却觉得心里暖烘烘的。她看着阿屿用筷子小心地帮她夹掉汤里的葱花,看着他手腕上那道在灯光下若隐若现的疤痕,忽然觉得,有些东西从来没有变过。就像这碗馄饨,还是记忆里的味道,就像阿屿,还是那个会把最后一个茶叶蛋让给她的少年。
“其实……”林悠忽然开口,“我以前不是不爱吃葱花,是看你总把自己碗里的葱花挑出来给我,就假装不喜欢了。”
阿屿夹着葱花的筷子停在半空,抬头看她时,眼里映着路灯的光,像落了一整片星辰。他沉默了几秒,忽然笑了,是那种从心底里漾开的笑,连眼角的细纹都带着暖意:“我知道。”
“你知道?”
“嗯,”阿屿把碗里的紫菜也拨给她,“你每次挑葱花的样子,跟小时候给流浪猫分鱼干时一模一样,尾巴尖都在偷偷晃。”
林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,不小心呛到了汤。阿屿连忙递过纸巾,指尖碰到她手背时,两人都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。但那瞬间的暖意,却像馄饨汤的热气一样,久久不散。
吃完馄饨离开时,阿屿坚持要付账,阿婆却把钱塞回他口袋:“跟我还客气什么?小时候你们俩在我这儿赊的账,够买好几斤馄饨皮了!”
两人笑着走出巷口,身后是阿婆挥着的围裙,和馄饨摊飘来的袅袅热气。林悠抬头看天,月亮不知何时升起来了,像一枚被谁轻轻放在深蓝色丝绒上的银币。
“阿屿,”她忽然停下脚步,“谢谢你。”
“谢我什么?”
“谢你……还记得那么多小事。”
阿屿没说话,只是把手里的绘本往她那边靠了靠,让两人的肩膀不经意地碰到一起。巷口的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像两个依偎着的逗号,在铺满烟火气的青石板路上,写下一句未完待续的温柔。
原来治愈有时很简单,不过是一碗热腾腾的馄饨,一个记得你所有小习惯的人,和一条飘着糖炒栗子香的旧巷,让你在时光的烟火气里,忽然明白,那些被你以为早已消失的温暖,其实一直藏在生活的褶皱里,等着某个人,轻轻将它们摊开,焐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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