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降后的清晨,雾气像一层薄纱笼罩着老城区。林悠推开“拾光集”的门时,阿屿正在里间整理旧物,纸箱堆得老高,阳光透过蒙尘的窗户,在空气中投下无数飞舞的尘埃。
“早啊,”阿屿递过一杯热可可,“帮我收拾下书房吧,好多东西要搬去阁楼。”
书房很小,靠窗放着一张旧书桌,桌面上摆着阿屿母亲的相框。林悠擦着相框玻璃,看见照片里的女人笑得温柔,手里捧着一本《飞鸟集》,正是第三章里夹着干雏菊的那本。
“这些信……”林悠蹲在纸箱边,拿出一沓用蓝布包着的信封,封口没有贴邮票,收信人处都写着“妈收”。
阿屿的动作顿了顿,手里的旧书掉在纸箱里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“是我写给她的信,”他声音有些沙哑,“从她生病到现在,一直没寄出去。”
林悠小心翼翼地翻开最上面的一封,信纸已经泛黄,字迹是阿屿特有的清秀:“妈,今天书店来了个老爷爷,说他年轻时在您工作的图书馆借过《红与黑》,您还帮他包了书皮……”信里写的都是书店的日常,琐碎得像拉家常,却在结尾处忽然笔锋一转:“巷口的馄饨摊还在,阿婆总问起您,说您以前总帮她给馄饨皮撒葱花。”
“她走的时候,我还在外地念大学,”阿屿靠在门框上,目光落在窗外的葡萄藤上,“等我赶回来,只看到她床头的《饮水词》,还有未写完的便签。”他指了指书桌抽屉,“最下面那格,有她留给我的话。”
林悠拉开抽屉,里面躺着一张泛黄的便签,是阿屿母亲的字迹,娟秀中带着一丝虚弱:“阿屿,别把书店关了,那些旧书里有我没说完的话。”便签旁边放着一支断了笔尖的钢笔,正是阿屿送给林悠的那支英雄牌的同款。
“我总觉得她还会回来,”阿屿拿起一封信,指尖划过“妈收”两个字,“所以把书店开起来了,想着她要是回来,看到满屋子的书,应该会高兴。”他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阴影,像小时候做错事时的样子,“可后来发现,写信给她,比守着书店更像在做梦。”
林悠没说话,只是把那沓信轻轻放回蓝布包。她想起自己修复古籍时,总会遇到夹在书里的信笺,那些未寄出的话语,比任何文字都更能让人感受到写信人的温度。就像此刻,阿屿的信里没有惊天动地的思念,只有日常的碎片,却让她仿佛看见一个少年,在无数个夜晚,对着信纸低声诉说。
“其实……”林悠忽然想起什么,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,“我上大学时,也给过世的爷爷写过信,放在他常看的《资治通鉴》里。”她把信封递给阿屿,“后来有次回家,发现我妈在信的背面写了句‘爸,悠悠很想您’。”
阿屿接过信封,指尖触到信纸的纹理。信封上没有邮票,收信人处是林悠稚嫩的笔迹:“爷爷亲启”。他忽然笑了,是那种带着点苦涩的笑:“原来大家都做过这种‘傻事’。”
“不是傻事,”林悠把阿屿母亲的便签放回抽屉,“这是我们跟想念的人,保持联系的方式啊。就像修复古籍,不是要让它们回到过去,是让那些没说完的话,有地方可以安放。”
窗外的雾气渐渐散去,阳光照在书桌上的相框上,阿屿母亲的笑容在光影中显得格外清晰。阿屿拿起那沓信,没有放回纸箱,而是整齐地摆在书架最顶层,旁边是他母亲的《飞鸟集》。
“以前总觉得把信寄出去,思念就有了归宿,”他看着林悠,眼里的阴霾淡了些,“现在才明白,重要的不是寄不寄,是有没有人懂得这些话的分量。”
林悠点点头,忽然想起阿屿送她的英雄钢笔,笔尖的歪度刚好贴合她的习惯,就像这些未寄出的信,字里行间的牵挂,刚好被懂得的人接住。
“阿屿,”她忽然开口,“你母亲的便签,我能帮你修复吗?纸边有点脆了。”
阿屿愣了愣,随即点头,眼里闪过一丝光亮:“好。”
他从抽屉里拿出便签,小心翼翼地递给林悠,像递给她一件稀世珍宝。林悠接过便签,指尖触到纸页上微弱的墨迹,仿佛触到了一位母亲对儿子未说完的牵挂。
阳光穿过窗户,落在两人之间的书桌上,那些未寄出的信在光影中静静躺着,像一群等待被读懂的灵魂。林悠忽然觉得,治愈有时不是忘记伤痛,而是允许自己把思念说出来,允许那些未完成的告别,以另一种方式,在时光里继续生长。就像阿屿母亲的便签,就像这些泛黄的信纸,就像她和阿屿之间,那些慢慢浮出水面的心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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